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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门来沿风雨连廊左转进垂花门,又是三间正房带了左右厢房,一家子住正好,厢房边上又有耳房,可做收纳处,也可供女使妈妈们住,后面厨房下人房一应俱全。
颜二郎穿进穿出几回伏李氏耳边低语,“我瞧肖家下人行事甚是规矩,现青秞及笄,我带了笠哥儿前院歇息,你和青秞就在后院。”
李氏瞧了左右宽阔,笠哥儿未满十二岁,便有些迟疑,但见颜二郎端了脸,也就微微颔首。
刘翁刘婆贯在门口倒座间住了,后面虽有暖炕却是凉灶,潘进与潘大娘放了箱笼便紧着烧灶,不过一时,李氏摸着东屋的炕已经暖了起来,恐西屋夜凉便叫青秞今晚一处都在东屋歇了,青秞洗漱好,散了发穿身苏梅粉的对襟睡衣三两下串上床裹了青碧色的被子舒服的叹了声将头歪在李氏怀里,嘴里嘟嘟囔囔:“娘,可算落地了。”
李氏低头将青秞揽在怀里,轻笑的揉揉她满头乌发,“及笄了,便是大人了,怎的还是这么爱娇。”
青秞不语越发把头埋进李氏怀里,虽又搬家一家子总归还是在一处的,只是翠娘独个留在京陵了,想起心底发酸,遂又将翠娘信里写的一一与李氏细细的说了,一句不瞒着,总归这些事自己并无妥帖的主意,还是要问娘亲更好。
听了青秞的话,李氏恨恨咬牙,却又无奈叹息,女儿家嫁了一日一夕莫不是看着婆婆与夫君过日子的,娘家的手伸得太长,只令得她日子越加难过,再无益处,倒是装聋作哑的好些,思忖片刻便与青秞道:“既是她婆母要将紫燕送进屋里来,总不能叫她婆母那里倒没了人伺候,便将荷花与紫燕换了,连荷花的身契也一并与她婆母送去,施老娘那人顶是要面子的,怎么好白要儿媳妇的女使,自不好再捏着紫燕的身契,叫翠娘自己手里捏了身契便稳妥了。”
青秞不由得心里拍手,心道到底生姜是老的辣,今日又学了一回,明日便写了信叫送快信去京陵,再不能叫翠娘吃亏,眼皮子只往下垂,困得紧了,嘴里还嘟囔着:“等我赚了钱,便把翠娘与施韫杰叫来上京,总要看着翠娘才好,又把施韫杰骂了好一顿,李氏听着怀里人声音越发的小了低了,再瞧已是睡了。”
这才又添了件棉褙子开门出去,瞧见元妈妈与桐花还在西屋开了箱笼收拾衣物,便叫桐花去屋里陪着青秞,自己扶了元妈妈往前院去。
果然颜二郎与笠哥儿也是在东屋做一处歇了,李氏伸手摸摸床底是温热的,这才放了心,悄没声的掖了被子,又将帐子收收紧,才掩了门悄悄出来。
冷清清的月光撒了一院子,上京的天冷得很,草坪染了枯黄,偶尔间才露出点子绿意,左面靠了墙一株石榴树生得极好,远处隐约还有些人声嘈杂,李氏叹道,“这般夜了,还是人声喧哗,若是甜水镇此刻便只有水声来了。”
元妈妈斜眼掠了门外,脸色隐在暗处明明灭灭不知想些什么,李氏拖着脚又往后院去,天黑脚底膈了块石头,人歪了下,元妈妈忙伸手扶紧了说一句,“天黑了,大娘子仔细些脚下。”
李氏幽幽一叹,若是甜水镇自己屋里便是再黑也不会绊了脚的,手搭了元妈妈一脚一脚沿着风雨连廊又往后院里去。
炕烧起来了,屋里哄哄的,瓷白荷花灯座里燃着蜡烛,镂空缠枝水草香炉里燃着金桂蜜香,桐花歪在椅子上头一点一点了。
桐花见李氏进来,悄悄出去了,李氏生怕吵了青秞,掀了锦帐青秞睡得正香,一把青丝甩在枕头上,玉白的脸睡得粉滋滋的,粉嘟嘟的嘴像极了三月里的桃花,李氏解了棉衣,又另拉了床被子,箱笼在河里飘久了被子也染了凉气,倒叫李氏打了个颤,忙往床外移了移生怕凉气染了青秞。
桐花回去见元妈妈手里捏了衣服只管蹙了眉愣在窗前,心里想只怕是累了到底上了年纪经不得许多辛苦,便上前接了过来将开了箱笼里面的衣服都折叠了出来,才捂嘴打了哈欠道:“妈妈,我们也去歇息罢,我有些不想动了。”
元妈妈这才晃过神来。
叶府
胡明浩捏了手里小厮才送进来的帖子,溜圆了眼上下瞧了又瞧,抬脚便要去自己亲娘欧阳氏屋里讨主意,起得太急冷不防膝盖磕在桌沿,疼得要喊到底忍住了,十四五岁的年纪正是好面子的时候,屋里立着两个女使,胡明浩不欲示弱,呲了会子牙蹦了出去。
腊月里日头不盛,屋里显得有些昏暗,欧阳氏借着菱纹格窗前的日光低了头,露出弯雪白的颈子正做活计,乌鸦鸦的青丝拿支油绿翡翠簪子挽了,身上穿了件半新不旧的玫瑰紫对襟丝绵袄子,丁香色如意暗纹宫绸棉裙,熏炉里散着松子叶的清香。
瞧着胡明浩喜滋滋的走进来,便放了手里的活计,招手将胡明浩拉到身边挨着坐了,又牵了手探探冷热方柔声不疾不徐:“今日得了你爹夸了。”
便是胡明浩抿紧了唇不欲笑出来,那翘的高高的嘴角也没藏住喜意,将手里的帖子塞给欧阳氏:“娘,你先瞧这个。”
不过是张样式再普通不过的请柬,写的字也普通,瞧着就是屋里小厮代笔的,只是右下角写着的名字却让这张请柬再不简单了,“李佑乔,请你?!”欧阳氏也不由得提高了些声音。
李家可不是一般的豪门贵族,就是在龙虎风云的上京城里也是一巴掌之数内,且不说现如今家主任吏部尚书管百官升迁,便是他故去的父亲曾是前任首辅赫赫威名谁人不知,便是如今满朝文武说起故去里李首辅也多是赞论不已,没一人敢有微词,若这些都还不论,单论李家的大姑娘李佐蕉未来的皇后,谁人敢不巴结。
欧阳氏手里拿着这张帖子,许多日子未曾展颜的笑容,忍也忍不住,自陈氏带着一儿一女回了京陵府,胡老太太便做主将欧阳氏的管家权全数交给了陈氏,只道了句辛劳叫在屋里好好将养,虽不是禁足,便也是不叫随意进出了。
明面上还不显,可府里的下人们谁不是拜高踩低的,以前欧阳氏当家,便陈氏是个正妻嫡母还没人将她放在眼里呢,如今陈氏添了嫡子,府里的人俱是一窝蜂涌上去,欧阳氏这里立时成了冷灶,好些的东西再也到不了屋里,便是寒冬腊月了好皮子都没一张,只拿了些陈年旧货支应,欧阳氏也是当家惯出了脾气的,一时没忍住去问了管事妈妈,那边阴阳怪气说什么宝哥儿屋里要用,便是老太太如今也要让着些呢。
一个奶娃子能用多少,欧阳氏鼻子里一哼,转身回了屋里,平日里无事不出门,不过是窝在自己屋里琴棋书画,还是胡炳卫不忍隔三差五还是要来住上一晚,到底是保得了欧阳氏母子吃穿不少,别的就再不能了。
如今有了这张帖子便有了一半的底气,便是胡炳卫知道了只怕也要上赶着来探听的,想到这里,欧阳氏起身开了柜子拿出个锦盒打开给胡明浩瞧。
紫莹莹,水汪汪一方尺长的紫玉,欧阳氏爱惜的摸了摸,这块紫竹玉是当年生下胡明浩,胡炳卫送给自己的,听说下了大本钱的,轻叹一声将玉给胡明浩:“我听李家三郎善音律,这玉是上好的做箫料子,你拿去送礼罢。”
胡明浩也知这玉来历,皱眉犹豫,面有不舍,欧阳氏也不劝,转身回里屋取了件灰兔皮长袍出来给胡明浩,胡明浩诧异,“娘不是说,今年你屋子里都没有好皮毛吗,这可是顶好的灰兔皮。”
欧阳氏温婉一笑:“我管了这些日子的家,我手里何曾缺好东西使,便是一两年没有也是不愁的,且你爹还惦记着咱们呢,隔三差五的总来歇息,所以便是她们不给我,我也能拿出来与你穿戴,若日后我年老色衰与你爹恩情日淡,你爹不看顾我们了,那便是我手里再有上好的皮毛也都保不住了,包括这紫竹玉都是别人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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