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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孤城叹口气,苦笑道:“……我欠庄主的,怕是已经难以还清。”
西门吹雪仍旧看着他。
叶孤城避开他的目光,伸手握住他的手腕,以指代掌,缓缓输入内力,以此助他平复方才心脉被震伤的内力乱窜。
西门吹雪慢慢闭上眼,面色苍白。
这种人,越是冷,便越是愤怒。
叶孤城转过身向门口走去,他的手已经碰到了木门插销,却又不知为何停住。
良久之后,黑暗中响起一声长叹,叶孤城折回榻边,慢慢坐下。
内室窄小,卧榻也不大,两个同样白衣盛雪的男人一坐一卧,乍一看去,竟像是依偎在一起。
明明知道不该动心,却偏偏还想最后再说一些不该开口,却想说的话。
西门吹雪被封了穴道,自是不能动的。
叶孤城侧身靠着墙,目光微垂似睡非睡:“庄主千里奔赴泉州,叶孤城并非无心之人。”
鼻间是海风略带腥气的咸味,耳畔白浪扑抱沙滩的节律催人困顿。
白云城主素来醇冽的声音,被海浪的声音冲得断断续续:“泻水置平地,各自东西南北流……心非木石岂无感,只是人生亦有命,有些人,生而有罪,注定难得好死。庄主嫉恶如仇,坦荡君子,叶某却注定是个逆谋罪人……是叶某人……有负庄主拳拳维护之意。”
躺着人闭着眼,也不知是心灰意冷不肯睁眼,还是因为千里奔波劳累困倦。
叶孤城伸出手指,从枕上勾起一簇男人的头发,在指尖绕了一圈,自言自语般道:“那只海龟还养在泉州的荔枝别苑里,比先前大了许多。南海有许多传说,据说有一根天柱,至今还在安南国境内,还有人说当年鲧偷了天宫的息壤,令海龟驮至人间,填海造陆,方有七洲。后来息壤被收回,鲧被处死,大龟被罚不能回到天庭,从此南海的海龟,都是这只神龟的后裔。”
从西门吹雪的角度,自然是看不见男人表情的,他睁开眼看着漏风的屋顶,也不知有没有在听。
叶孤城慢慢合上眼,似是已经困了,断断续续低声说些南海旧事:“南海深处有个无底深渊,都说那是盘古之墓所在,也有人说,深渊底下,连接着传说中的归墟,淹死在海里的人,都不能转世投胎,他们的归处便是归墟。若有人在盘古墓附近的水域看见暨鱼出没,便是死在海里的生魂,在警示海上行者回船。”
声音渐弱,这人的呼吸清浅而绵长,手慢慢卷着这束头发不动,似是说这些典故说得倦极,睡了过去。
同榻坐卧,未免靠得太近,许久之后,似有似无的叹息声在头顶传来:“西门,你可知南海之下,埋葬了一个王朝……”
半夜之后,淅淅沥沥下起雨来,天明方小了些。
西门吹雪从不知南海波涛这样嘈杂,无论夜再如何漫长,海天相接处也渐渐泛出鱼肚白。
微弱的光线透过高窗投进木屋,像一片毫无温度的霜,空中混杂了海风的腥味,和极淡檀香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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