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迟鹤亭身着粗灰布衣,腰配长剑,头戴斗笠,一身标准的寻常江湖人士打扮,丢在人群里任谁也不会多看一眼。他就这么溜溜达达漫无目的地四处闲逛,进出了几家茶馆酒楼,还破费请河边上的艄公喝了两杯。几日下来,逐渐有了些眉目。最后一个地点探查完毕,迟鹤亭揣上一葫芦的火油,在对街的酒楼里要了盘花生米,耐心地等待日落。今夜月朗星稀,魑魅魍魉无所遁形,但迟某人不在乎。“不愧是飞花阁给的情报。”他借着树影遮蔽身形,探头瞧着几个穿玄宗服饰的人隐秘地交换了口令,进去后又抬着几箱东西迅速离开,挑了挑眉毛,轻吹一声口哨,“这里头负责转运的果然是南边的东西。”南边盛产某种极易使人成瘾的粟果,官府严令禁止私下流通。但在黑巫眼里,这分明就是不可多得的上乘毒物,玄宗里九成九都是黑巫,自然会想尽办法弄到手。方才抬走的那几个箱子上,露出了一枚特殊标记,看得迟鹤亭眼皮狂跳。太熟悉了。熟悉得他有种转身就跑的冲动。他也太清楚玄宗的手段。恐怕每箱只有几枚粟果,剩下的,全都是便宜凑数掩人耳目的玄阳草。按捺住心底隐隐的躁动不安,迟鹤亭跃下树梢,轻盈如夜蛾,悄无声息地靠近了门口的守卫,袖底滑出两枚漆黑的细针,月色下,泛着诡异的蓝色荧光。两个守卫只觉得后颈像被蚊虫叮了一口,骂了声,不耐烦地抬手去挠,忽然眼神一僵,缓缓倒了下去。片刻之后。火光冲天烧尽月色,走水示警锣鼓喧天。唯一幸免于难的,大概就是迟鹤亭怀里的那一把玄阳草了。兰淮骤然骚乱起来。放完火就跑的迟某人轻车熟路地巷子里穿行,按计划应该半个时辰后就能绕开玄宗所有哨点,安然无恙地离开兰淮。可惜人算不如天算。一炷香过去了,在接连两个岔路口被堵后,他随便挑了户人家翻墙进去,藏身在空水缸里,粗略估算了下自己遇到的几拨人,凝重道:“玄宗这人数……不对啊。”百草堂一天天的关着门,有好事者还来打听这黑心药堂是不是终于开倒了,一问才知是那迟大夫上山采药,至今未归。顾渺一连吃了十来日烧饼,竟也没什么怨言,只是时常站在窗边望着海棠树发愣,不知想些什么。干粮吃完那日,夜半时分,后门有异。顾渺睁开眼,眸光清明,那点零星睡意未曾扰到他分毫,未发出半点声响,迅速披衣起身,抓起长剑推门而出。才走了两步,便瞧见失踪了半月的迟大夫蹑手蹑脚地从后门溜进来,怀抱着个布包,鬼鬼祟祟跟做贼似的。他握着剑鞘的手微微一松,道:“我还以为你死在山上了。”这个时辰回来还能被抓个正着,迟鹤亭吓了一跳,仓皇转身,看清来人,故作镇定道:“顾三水,三更半夜不睡觉,你捉耗子呢?”说完又觉着不对,这不骂自己吗?顾渺没接茬,打量片刻,道:“你受伤了。”声音难得柔和,眼里似乎还有一丁点儿能被称为关心的情绪。迟鹤亭瞪大眼睛,一副活见了鬼的模样,将他上上下下看了一遍,狐疑道:“你是顾渺?”废话。“……”顾美人向来懒得搭理这种废话,接过他手里的布包丢到一旁,不容商量道,“给我看看。”看什么看。自己眼下还能站着全靠天赋异禀,再耽搁下去,真要不行了。迟鹤亭赶紧甩开他的手,躲了躲,干巴巴道:“小伤。”他随口敷衍了事地应付着,却被顾渺一下扣住手腕,拽回来按在了墙上。“你受的不是一般的伤。”顾渺凝视着他,睫毛微颤,一双眸子亮晶晶的,煞是好看。就迟鹤亭一愣神的工夫,顾美人干脆利落地一把扯开了他的衣襟,露出胳膊上乌紫发黑的伤口,瞥了一眼,很快判断道:“是毒伤。”迟鹤亭目瞪口呆。他压根没想到顾渺会上来扒自己衣服。一时瞳孔剧震,魂飞天外,张着嘴说不出话来。倒是顾渺没觉得这事儿有多离谱,又替他将衣服拉好,追问道:“你遇上黑巫了?”“我……我是……”“毒伤要尽快处理。能强撑着回来,算你命大。”顾渺捡起地上的布包,拍了拍灰,扔回他怀里,将梦游似的迟大夫一路领回了屋,打来清水,又要去扒他衣服。迟鹤亭终于回神了,饱受惊吓地往后连蹦三步,紧紧攥着衣襟,磕磕巴巴道:“你你你要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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