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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迟!阿迟!?”满屋仿佛遭窃般的凌乱中,顾渺一眼看见了裹着薄毯缩在药柜底下的迟鹤亭。他有些恍惚,又觉得有几分不真实,哆嗦着伸出手,摸了半天,终于探到了一丝微弱的呼吸。刹那间莫大的庆幸占据了整个心头,他膝盖一软,跪倒在迟鹤亭身边,红着眼慢慢地掀开了薄毯。毯子下渗着不知是雨水还是血水,将迟鹤亭浑身的衣物都浸了个透,大概是他回来后便没了力气,只来得及找了块薄毯保住体温。被贸然触碰,迟鹤亭皱了皱眉,似乎极力想清醒过来,却没能睁开眼,嘟囔了几句胡话。嘴唇还干裂着,双颊也烧得通红通红,前胸还有道几乎致命的伤口,被潦草地压了把止血粉上去。若非顽强的求生本能维系住了那一线渺茫的生机,这般糟糕的状况,恐怕根本撑不到顾渺回来。慌乱过后,顾渺替他撕去湿衣,抱回卧房重新包扎好了伤口,点了足足三个炭盆,整个房间热得像三伏天,又将人仔仔细细裹了好几层被子后,冲出门一脚蹬上乌云踏雪,风风火火地闯进一家医馆,直接掳了个人回来。可怜那年轻的大夫抱着药箱,晕头转向地被绑到病人面前,一回头便是雪亮的剑锋和明晃晃的威胁:“救人。他死了,你也下去陪葬!”那大夫也有几分胆色,道:“你倒是给我松绑啊,不然我怎么救人?”顾渺一怔,立刻给他割断了绳索,催促道:“动作快点。”年轻大夫很快诊过脉,略一思忖,提笔写下一张药方,塞进顾渺怀里,道:“按这个方子去把药抓了,要快!这院子里还有别人吗?赶紧烧几壶热水过来,一会儿煎药也要人看着。”“……没了。”“那你去烧水,我去抓药,注意给病人保暖,门口的马借一下。”大夫说话简洁明了,雷厉风行,不等顾渺出声便匆匆忙忙去牵马,药箱都忘了带。顾渺本就手足无措,被这么一喝令,乖乖蹲在小泥炉旁烧完了一壶水,才后知后觉:若这大夫趁机逃跑,追不回来不说,连乌云踏雪都丢了。嘶,那马怎么蠢兮兮的,谁来都给骑???顾渺想着大夫临走前的话,丢下小泥炉,又去把自己屋的被子也抱过来,盖在了迟鹤亭身上,把三个炭盆都烧得旺旺的,悄悄伸进被子底下握住他的手,陪在身边不肯挪窝了。似乎过了很久,又好像没过多久。天一直阴沉沉的,飘着细细的雨丝。门口隐隐传来一声马嘶,这会儿顾渺正试图给迟鹤亭灌点温水下去,笨手笨脚的,弄得衣襟湿了一大片,听见开门声,还有些不太明白发生了什么。年轻大夫挟着一身寒意和湿气,推门进来,劈头盖脸问道:“厨房在哪?我去煎药。”“在那边。”顾渺下意识地指了个方向,诧异道,“你怎么回来了?”没见过跑了还会自己回来的人。大夫被问得莫名其妙:“时间紧迫,我一抓到药就赶回来了。药煎好之前,记得多给他喂些热水……你看你,水都洒了,又要换衣服,会不会照顾人啊?!去去去,一边去,我来我来。”“……”顾渺一瞬间对这位大夫肃然起敬,接过药包,认真道,“我会煎药,我去。”“哦,行,手脚麻利些。”等他端着汤药回来,见迟鹤亭被照顾得十分妥帖,对那大夫又多了几分好感。“大夫,他……”“别喊我大夫,我不是大夫。只是路过那家医馆,正巧遇见同门行医忙不过来,进去搭把手而已。”顾渺:“?”顾渺:“同门?你是?”“药王谷弟子,岑熙。”他回过头来笑了笑,“不过那都是以前的事了。桌上的药箱也不是我的,到时记得帮我还回去。”顾渺把药碗给他,错愕道:“你是岑熙?就是被逐出药王谷的那个岑熙?”“……”岑熙差点没接稳,“大兄弟,会不会说话?”当时那件事闹得还挺大,而且跟黑巫也有那么一丁点儿的关系,所以顾渺略有耳闻。说是药王谷出了个离经叛道的怪才,满脑子惊世骇俗的念头,平日里也不爱跟师兄弟们在一块儿钻研讨论,反倒更爱偷偷摸摸去找被药王谷十分厌弃的黑巫之流,被同门不齿。终于在某个月黑风高的夜晚,他在乱葬岗跟黑巫一块儿拆解尸体被抓了个现行,人赃俱获,让药王谷颜面尽失,第二天就被逐出师门,从此往后禁止他以药王谷的名义行医。顾渺顿时紧张起来:“慢着,你开的什么方子!?”“哎呀,正经药店里能抓到的正经药方。”岑熙对这种质疑习以为常,“若不信,你大可以拿着药方去医馆问问。只是再不赶紧喝药退烧,他恐怕要烧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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