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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杀的。”
“是你杀的?”惊澈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他,放开了云浪的手,后退了好几步,“为什么?为什么啊?!”
云浪攥紧了拳头,“江湖之事,没有那么多为什么。”
惊澈还只是个不成熟的男孩,少年血气一时上涌,行为不受控制,拔出先前云浪送给他防身用的短刀,一把刺了过去。
云浪伸手,抓住刀刃,止住了他。
殷红的鲜血顺着刀刃,流到刀把,也流到惊澈手上,滴到雪地里,格外刺眼。
惊澈看见自己手上的血,一时恢复了神智,吓得丢掉了短刀。
这把刀原来一直被他当做宝贝一样贴身带着,现在看来,实在是讽刺啊。
“我……”,惊澈颤抖着嘴唇刚想说什么,却被云浪开口打断。
“惊澈,我这条命是你救的,本就欠你。若你要这条命,自然是应该给你的。只是……”,云浪的手垂了下去,一点不在意手心的伤口,“我还有一件必须做的事,须得多活上几日。”
云浪蹲下身,捡起了掉在地上的那把短刀,递到惊澈跟前,“等我做完该做的事,再回来受你这一刀……可以吗?”
惊澈死死咬着唇,心里绞成了一团。
那个他心里的云哥哥,真心喜欢与爱护着的云哥哥,是自己的杀父仇人。此刻,他流着血,用祈求的语气,对自己说着取他性命的话。
惊澈的心同样在滴血。
最终,惊澈跪在了地上,闭上眼睛,流出两行泪水,“我不要你的命,你走吧。江湖这么大,你我不复相见,我自当……从未见过你。”
看着惊澈耸动的肩膀,云浪下意识伸出的手无处安放,他再也没有了上前安慰的勇气,和资格
云浪也跪下,冲着惊鸿的墓碑扣了三个头。
他站起身来,将短刀放在惊澈脚边,还想叮嘱些什么,话到嘴边却噎住了,想必惊澈已经不愿意再听见他的声音。
云浪最后说了句,“保重……”身影慢慢消失在了风雪里。
惊澈在云浪走后,长久地凝望着他消失不见的地方,喃喃道,“如若我要了你的命,只怕是……失去更多罢了……”
他捡起脚边沾满血的短刀,拿出帕子仔仔细细地擦了个干净,小心翼翼地插回了刀鞘,重新塞回怀里。
心里像是缺了一块,空落落的。
江湖这么大,可能真的再也见不到了……
风雪下得很大,云浪却在雪中行走着,不知寒冷。
惊澈哭泣的背影,哭诉的眼神,在他心中久久挥散不去。
那一刻,他仿佛看到了那个六岁时家破人亡的自己,无助地在断垣残壁中哭泣的自己,没有人告诉他这一切是为什么,他只能自己一个人承受所有的结果,所有的痛苦。
进入罗云门,是没有选择的最好选择。
少时还不知道那一条条人命意味着什么,拼尽全力,只为卑微地渴求着得到门主一个赞许的眼神,渴求着在残酷的门派竞争中活下去的机会,从不会顾自己受的伤,流的血,又怎么顾及别人的。
然而直到今天,云浪才清楚地意识到,他的手上,沾染着无数条性命的鲜血,永远洗不去。而每一条性命背后,可能都有一个像自己,像惊澈一样残破的家庭。
他突然想起入门那天,门主问他的第一句话。
“你知道进入罗云门意味着什么吗?”
年幼的他懵懂地摇了摇头。
现在的云浪突然知道了,这个问题的答案。
意味着,踏入一个修罗地狱,变成一个魔鬼,而且永无回头之路。
惊澈本来有一个美满的家庭,跟那个小时候的自己一样,又纯真,又快乐,自己也想让他一直这样下去
但是现在,把他变得跟自己一样家破人亡的人是谁呢?
是自己!
自己和景辰派里的那些人有什么区别?!
他不配得到真正的感情,更加不配得到惊澈的温暖,因为从踏入罗云门那一刻起,他便已经与他们不在一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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