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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想杀她的,我只是想吓吓她,她一直那样,胆子特别小,等她害怕了,就会与我走了……”他眼神无光,在原地打着晃,喃喃自语着。就在此时,阿雀两只手分别拉住温珩和宁诺,将他二人用力往门外一推。意识到阿雀想做什么,宁诺慌到崩溃,她死死攥住阿雀的手不放:“师父不要,你要跟我们一起走!”阿雀冷着眼,一把将手抽出,微微俯下身,冲着宁诺寒声道:“还记得灯会那天,那个疯癫的老人说的故事吗?”宁诺睁着双眼,眼神恍然。“宁之遥,就是你父亲,十一年前,在我追杀温秀和她丈夫的时候出手阻拦,死在了平阳最深的山谷。”她鲜红欲滴的嘴唇一张一合:“我杀的。”“让你变成无父无母的孤儿,年幼漂泊四方,受尽折磨苦楚……都是我。”“如此,你还是不走吗?”阿雀抬眼望向温珩,狠狠地瞪着他,吼道:“还不快滚!”温珩攥起双拳,唇角已经被咬得见了红,他拉起已经坠入冰窖的宁诺,自己的脚步却像是怎么都移不动。“滚啊!”阿雀用力将石门合上,门外两人哀恸震惊的脸慢慢消失,直到石门彻底合上,发出轰隆一声,阻绝了一切,声音,悲恸,尘埃。“想一己之力拦住我,你简直狂妄。”“与我动武,即便我败,亦是同归于尽,你真要如此吗?”……将整张脸贴在石门上,仿佛还能听到一些声音,可惜,正在散尽。宁诺一言不发,泪痕已经风干,贴在脸颊上痕迹分明。温珩将她整只手抱在手心,妄图暖暖她,默了瞬息,拉扯着她往外走去。药阁不远处,阿磊还蹲在角落准备接应他们,看到他们出来,总算是松了口气。“成功了吗?”他转眼看到似乎没了魂魄的宁诺,这种崩溃而无神的状态着实吓人。阿磊带着询问的眼神看向温珩:“这是怎么了?”温珩摇摇头,示意他别问:“此时出去安全吗?”“跟着我来就是,那边有一条暗道。”……“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江大人应该身体状况越来越好才对啊,怎么喝了那碗药,如今坐在床上,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叫他也不答应,送的饭也一口未动。”小包趴在船舱外的窗户旁,瞧着里面的状况,不安自言着。“世子啊,您快回来吧,我一个人应付不来啊……”☆、回到平阳,已经有两月了。温珩拿到的解药果真有效,温瑞已经逐渐康复,意识也一天比一天清明。江覆玉归来之后,便一心投入了宫学,鲜少回家,也再没听到过他提起阿雀,或者从前的种种。四季更替,转眼入冬,整个平阳都被雪覆盖了。宁诺整日披着大氅,坐在后花园中凝神望雪,也不喜欢被人打扰,温珩总说,等这场风雪停了,她就会释怀了。岁月流转,河面上结的厚冰被春风吹化,岸上娇俏可爱的花儿争相开放,远方的天际时常会有几声归来的鸟鸣划过。春天到了。“姑娘,喝完汤吧,世子特地吩咐了,每隔一天就要给姑娘熬一碗乌鸡红枣汤,对身体好。”小包手中端着一个食盒,哼哧哼哧地跑过来。宁诺终于取下了身上那件带着寒气的大氅,天气渐暖,已经用不着它了。“他呢?”宁诺接过汤,却没喝。小包知道她问的是谁,往常世子每日都要跑来这后花园陪宁诺聊会儿天,这几日却是例外。“世子有事,要出一趟远门,姑娘别忧心,世子很快便会回来。”“嗯。”宁诺浅尝了一口汤,不咸不淡,稍有甘甜,一口入胃,确实暖暖的。十日后。夜色已深,一轮孤月悬于天际。宁诺抬头遥望,觉得那月亮孤独得紧。可看的久了,突然发现那月亮的光泽下,也有一颗小星星,在用力发着微光。往常这个时间,她早已入睡,只有在昏沉得睡眠中,她才可暂时忘记一切。可今日却不知为何,来了兴致,一点困意也无,想着再坐会儿,再坐一会儿。她盯得久了,竟发现那颗星星在悄然往月亮身边移动。再近一点,再近一点。一阵窸窣声,被风吹到耳边。不是夜晚的虫鸟飞动,更像是一个小心谨慎踩着步子的人。宁诺转眼望去,一眼就看得清楚。毕竟月光耀眼,毫不吝啬。“你,没睡啊。”温珩被她突如其来的目光震在原地。他依旧是负手而立站着,却不似往日般的潇洒,反倒有些窘迫紧张。宁诺缓缓站起身,早晨被露水沾湿的裙摆已经干透了,白净如蝉翼,缥缈似昙花。轻云出岫,一如初见。温珩低头看了眼自己,有些庆幸今日偶然穿上了初见她那一身衣裳。“你去哪儿了?”宁诺问他。温珩卖关子似的笑笑,两三步移到她身前,献给她一个孩子气的笑颜。“回娘家。”宁诺嫌弃地瞪他一眼:“你还有娘家?”“自然是回你的。”宁诺听出话中的轻佻意味,正要驳他,却被眼前一抹白晃了眼睛。温珩从背后掏出一路藏着的东西,在她眼前晃了晃:“还记得它吗?”宁诺定睛一瞧,竟是当初在远安城因为钱袋被偷,最后没有买成的珍珠昙花钗。“你,就是去买这个的?”宁诺略带茫然地接过钗,想着他跋涉这几个日日夜夜,就是为了送自己这根钗子吗?“我记得初见你那时,脑海中首先浮出的画面,就是漂浮在水中的昙花,因此觉得它与你我有缘,不将它亲手赠与你,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徒留遗憾。”宁诺捏着钗的手微微锁紧,沉声道:“你可知,送姑娘家钗子,是何含义?”温珩从她手中拿出钗子,一手捋了捋她额前的细发,一手为她戴上这根钗,动作轻柔缓慢,尽带虔诚。“我的心意,日日夜夜都在与你倾诉。”他望着她的眼睛:“你又怎会不知?”宁诺低下头,有些无措。下巴却被一只手轻轻扣住,温珩稍一用力,她就只得抬眸与他对视,她曾经无数次与他这个距离相视,可只有这一次,是如此紧张,心脏简直快要跳出胸腔。他离得这么近,一定也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了吧。“我,我知道,知道的。”她被逼得说话打结。“知道什么?”他轻笑。宁诺抵抗不住,身体不住地往后退了几步,温珩也随着她一起前进。“知道,你喜欢我。”温珩笑得更深了:“那你当如何?”“我……”宁诺移开视线,纠结了好一阵:“我随便。”“可我不是一个随便的人。”温珩平静看着她,可他越是这样,宁诺就越是慌乱。只是,是欣喜的慌乱。“我也不是。”宁诺挺了挺胸膛,咕噜说着一大堆:“你若想娶我,我就嫁,你若不想,我就随便。”看着她正经的可爱模样,温珩无声地笑着,心想自己还什么都没说,这傻姑娘就把这事给说透了。他悄然牵过她的手,放在掌心里温着:“皇天不负有心人。”“什么?”宁诺愣神问他。温珩轻轻一笑,道:“终于把神仙姐姐带回家了。”孤寂的山谷,最高的一块石上并排站着两个人,晚风不住吹过,惹得两人衣袍始终落不下地。“我曾经听到有人说过,这片山谷可传奇了,据说人的灵魂若葬于此处,无论生前为何人,都会得到安息宁静。”宁诺遥望着山谷底下,深不可测的一片漆黑。“可惜了,我竟连块碑都来不及为他们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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