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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春景动作一滞,陈玉辉借着这个空隙把他猛地掀翻在地上,贺春景不得已松开了手中的酒瓶,跌坐进一地血色酒液中。紧接着,陈玉辉又开口了,更是将他鼓起勇气所做出的一切决心统统击溃。“况且,好孩子,做什么事情之前都先想一想,你现在的一切都是谁给的?你真的舍得放弃到手的一切,回到之前的生活里去吗?”贺春景满眼不敢置信地看向他,却只得到了一个狂乱的笑容作为回应。桌上垒的几本书也被胡乱扒拉到地上,书页凌乱翻开,落进酒污中。它们正是陈玉辉之前给贺春景拿去自学的,历届学生做过标记的教科书。还没等贺春景反应过来,只觉得后脑一紧,陈玉辉揪着他的头发直接往桌沿上狠狠一磕,贺春景脑内霎时间响起阵嗡鸣,再记不起要反抗了。陈玉辉笑得温柔极了,他松开手中揪紧的头发,把瘫倒在地上失神的贺春景抱起来,颠了两下。“小贪心鬼,真可爱。”说着,陈玉辉在贺春景额角的伤处亲了亲。鲜血从额角渗出来,流进眼尾,杀得贺春景眼睛痛。他意识昏沉,却把这句话听得格外清楚。是他太过贪心了……吗?贺春景茫然地想,事情变成这个样子,都是因为他不肯认命,偏要去强求那些不该属于自己的东西吗?这是他的报应吗?陈玉辉将他抱进卧室里,替他脱下了那身浸满红酒的棉质家居服。而后陈玉辉走回到餐桌旁,把沾染了酒液的影集夹在腋下,又带了些酒回来。“喝了它吧,一会儿你会感觉好受点。”陈玉辉把浑身瘫软的贺春景扶起来,搂在怀里喂酒。幸存的玻璃杯忙不迭把酒液倾洒出去,贺春景却偏着头不肯咽,他身上痉挛似的颤抖,牙齿在玻璃壁上磕出细碎声响。“陈老师,陈玉辉老师……唔咳!咳咳!”他糊了血的眼睛求救般望向陈玉辉,试图做最后的挣扎,让陈玉辉记起自己的身份。陈玉辉不为所动,再次把酒液全部灌进贺春景的嘴里。“你看,这是我为他拍下的最后一张照片。”放下杯子,陈玉辉把影集翻到最末页给怀里的人看,那里孤零零的放着一张黑白色的相片。谭平保持着一个很自然的向后坠落的姿态,像是身后有柔软的沙发或床正在迎接自己一样。从扬起衣角和手臂的间隙,可以看到他脸上还带着未散的笑意,少年保持着仰望的姿态面朝天空,仿佛那一刻他是终于从什么东西里获得了解脱与自由,下一秒迎接他的就是焕发的新生。然而他身后只有群鸟和流云,透明的呼啸的风无意承载他的身体。陈玉辉站在原地,残忍地捕捉到了谭平生命最后的刹那芳华。“我的缪斯,漂亮吧。”陈玉辉把杯子轻轻放在床头柜上,低头朝贺春景瘦窄窄的雪白肩膀咬了一小口,声音中带着化不开的甜蜜。“你我都是罪人,春景,难道你还要用己身的罪恶把旁人拉入旋涡吗。”贺春景在剧痛中恍惚想到陈藩。“将金的箭射向我吧。”陈玉辉轻轻地啮他的耳朵。
贺春景紧闭上眼睛,这是将他摧毁的暂泊港国庆七天乐眨眼间就过了,疯玩了一礼拜的学生们又被困在小小的教室座位上听说读写,玩么没玩够,学么学不进去,哀鸿遍野。年内所有节庆假日全放完了,好在天无绝人之路,秋季运动会定在月末,大家伙又有了新盼头。这不,早自习上提的事儿,这才到了间操,从运动项目到啦啦队歌曲,基本名单都给拉出来了。挨家挨户每个年级每个班,闹哄哄像菜市场似的。“运动会报项目的赶快到我这来报,目前四乘一、三千米、铅球、跳远男女都没报满啊!”体育委员举着小本子容光焕发,连下巴上新发的两颗青春痘都跟着灿烂。“体委,四乘一我们报一下!”几个身材瘦长的男孩子围在体委身边报名。旁边短头发的姑娘从人缝里挤出来,跟着问:“帮我看一眼女八百满了吗?”“还没满呢,你报一个?我帮你写名。”“行,给我写一个吧。”短发姑娘脆生生道。“文委那边正报舞蹈呢,你也去看看啊。”体育委员指了指教室另一边。也有从菜市场全身而退的,譬如陈藩,一片鼎沸人声之中,他就风风火火奔后门去了。“诶,干嘛去啊,你们班体育项目你不报啊?”陈藩才出了后门,就有人一把扯住了他的袖子。陈藩回头一看,是吴宛。“我还用报么,最后三千米没人去,不就得写我的名。”陈藩心不在焉地把袖子扯回来,“撒手,有事。”吴宛,也就是腕儿,眼镜滑落到鼻尖上,但他巧妙地动了动颧骨,像是做出了个夸张的笑脸,用颧骨上的两块肉把眼镜重新送回鼻梁:“什么事儿啊,我发现你最近什么事都不带我,有的事钱胖子知道我都不知道。”“什么事他知道你不知道?”陈藩皱眉反问他。吴宛被噎了一下:“就,就有的事呗,假期约你也不出来,我这不是过来看看你么。”“你他妈,”陈藩气乐了,“你别是惦记着我过生日新收的那批游戏卡吧!”“这不是担心你开双人模式找不着人么。”吴宛心虚地笑笑。间操的预备铃响了,陈藩抬头看了眼表,心里惴惴不得安生,对着吴宛一甩手:“回来再说,真有急事。”“诶你!”吴宛被甩了个空,他看了眼正成群结队往外走的同学们,咬咬牙,追着陈藩跑了出去。走廊上是大股涌向楼梯的人流,间操铃是首挺长的曲子,一般等它全部放完,学生们也都在大操场上各就各位开始做操了。陈藩顺着人流往下走,到高一那层转身拐进去,他要去找七天没露面的贺春景。可直到高一的教室走空了,陈藩也没能在走廊的人群中看到他想见的人。他从高一二班的后门探头进去看,贺春景的位子上有书包,说明人是来了的,难道刚才是他看漏了?他又到走廊南面窗户前去看,高一年级的做操场地离教学楼很近,陈藩匆匆扫了几眼就分辨出了二班的位置,从队头看到队尾,贺春景并不在队伍里。这不寻常,贺春景是个标准好学生乖孩子,居然逃了课间操。教学楼里空荡荡的,陈藩转了个弯往楼梯口走,偌大的长廊只有他一个人的脚步声。在路过某一扇窗户的时候,他忽然停住了,窗外秋风拨动一树荧煌的金叶子,发出擦擦的响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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