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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是这人。”文月摸着下巴回忆,“我撞见过一回,缺了个指头挺吓人的。这人每次只点鸾燕,可遭罪了,鸾燕身上全是青的。要不是出手大方,妈妈早赶人了。可巧,今天……”他声音突然弱了下去,看着姜云雨的眼神里闪烁着犹豫。十年前拥翠阁大乱,十三寨的土匪头子横死院中,第二天姜云雨就被人赎走,引发阁中无数猜测,当时有不少人怀疑姜云雨与这件事有关。
姜云雨拍拍他的手背以示安抚,“你放心,我不是来给你们添乱的。”
文月苦笑,“其实我也不在乎这些,我这身子都坏了也接不了什么客人,只是苦了阁里的弟弟们。我索性就告诉你了,你要找那人今天也来了。”
姜云雨眼睛一亮,“在哪间?”
“雏鹤苑。”
姜云雨略一沉吟,“那边上不是……”文月朝他点了点头,随即又摆了摆手,“这里与十年前没什么区别,你最熟悉不过,自己去就是了。”言下之意,他才不跟着蹚浑水。姜云雨心里高兴,捉着他的脸亲了口,文月瞧了眼另外几个客人的脸色,偷偷掐了他一把,这小子动手动脚的习惯怎么还没改呢。
姜云雨找陆九庭要了张银票,找来大茶壶一巴掌拍对方脸上。“竹虎苑老爷我包了。”
那大茶壶颤巍巍应了一声,也顾不上看银票数目。先前门口那人得罪美人几句手还肿着呢,他两只手指夹着银票,唯恐自己也落得一样下场。“傻着干什么,也不用你带路了,你把钥匙给我。”竹虎苑不同于阁中别的房间,只有这间是落了锁的,这锁用的是南江城巧匠打造的七巧玲珑锁,一般人轻易打不开。
大茶壶点头哈腰,“老爷您熟客啊。”又瞥了眼边上病怏怏的文月,“文公子,你也一起?”
“就你们文公子那身子折腾得了吗?”姜云雨骂道。
“是是是。”大茶壶简直言听计从,他实在是怕得很,“老爷您厉害!一般人比不上,比不上。”
这几句话说的旁观几人都笑了起来,连白清恒都别有深意多看姜云雨几眼。
竹虎苑与拥翠阁别的房间区别不大,除却一张大得惊人的床,房中最打眼的就是一张泛黄的屏风。屏风上绘的是一副墨竹图,竹叶浓淡相间,气势骏逸铮铮傲骨,乃是一副佳作。姜云雨移开屏风,露出后面墙壁,墙上画着另一幅图。旁人总喜欢画猛虎下山图,气势威武,客人看了也能雄风大振,这里却别出心裁画的是母虎哺幼,几只小老虎圆头圆脑煞是可爱。
有竹有虎,暗合竹虎苑的名字,看着牵强其实里面大有玄机。姜云雨知道这张墙壁的另一面画的是一张群鹤舞空图,这两幅图其实并无深意,绘图人为的只有一个目的。两幅图上虎与鹤的眼睛一一对应,有几个甚至镶嵌了磨制宝石,好让客人将对面房间看得更清楚。
这种房间本来就是为了某些特殊癖好的客人设置的,竹虎苑原先叫竹豹苑,取自管中窥豹的意思,后来嫌名字太过招摇,虎豹相近才改成现在的名字。陆九庭几人见了啧啧称奇,南江城中能工巧匠无数,没想到竟都用在这种地方。姜云雨冷哼一声,这地方他不知道有多熟,从前这房间除了招待客人还用来教导清倌,好让他们看着表演长长见识。拥翠阁中不知多少奇巧淫技,比如说每张床头都有一个暗格,轻叩三下即可弹出,暗格中有不少精妙器具。其中有一种最少见,那玩意是一根中通镂空铜管,一端也有磨制宝石,专供客人一窥幽径。
姜云雨站在母虎左眼处往里看了一眼,雏鹤苑里的风光一览无遗。大床上一名少年身缚红绳,神色猥琐的男子正将一细颈酒瓶塞进少年双腿之间。“畜生。”
那少年身形单薄,面容稚嫩,竟比姜云雨当年还要小上几岁。拥翠阁的老鸨是个势利鬼,最喜欢奇货可居,越是容貌过人越是养着等大客户上门。若非当年老鸨十分中意他这张脸,姜云雨当年也难逃魔爪,最后还是让老鸨痛宰大肥羊白清恒一通。他虽然不喜欢自己这张艳俗的脸,却没想到关键时刻竟还是救了他一命。再看眼前少年相貌平平,唯有一身赛雪肌肤略有看头,想必得不到老鸨另眼相待早早就被开了苞接客。
房中几人看得义愤填膺,摩拳擦掌只待白清恒一声令下就要冲进去抓人。本来白雁帼也想来凑热闹,好在这丫头还知道姑娘家要避嫌,但又好奇地不得了只能让廖芝都这傻子回去转述。眼下傻子面色通红正在房间里团团转,姜云雨瞟他一眼,眉梢一挑就想逗他,就在此时白清恒突然开口要抓人,廖芝都噌一声就窜了出去,姜云雨叹了一声满脸遗憾。
白清恒带来的侍卫要抓一个地痞无赖易如反掌,更何况此时情况特殊,瓮中捉鳖手到擒来。白清恒漫不经心看了几眼,突然陆九庭唤了他一声,他转过头见对方正站在屏风前。先前匆忙间并未细看,如今再看屏风右下角有几行诗词,有前人诗句“淡烟古墨纵横,写出此君半面。不须日报平安,高节清风曾见”。虽然没有落款,但字迹十分眼熟,白清恒一怔,是姜云雨的字。在拥翠阁这个乌烟瘴气的地方,有如一股清风扑面而来,回想起十年之前媚笑讨好的少年,实在让人难以和这幅画联系起来。
姜云雨去隔壁看了圈热闹,回转过来瞅他们两人直笑,“我道你们两个在这里看什么稀奇玩意,原来竟被你们发现了。”他用手指触了触纸面,有些怀念道,“那时候我刚来拥翠阁,有次不懂事顶了几句,被老毒妇关在这里饿了几天。那老东西看我非但没有长进还有闲心作画,气得又抽了顿鞭子。”他低低笑了几声,语调温柔多情,“后来我就学乖啦。”说着如一条灵蛇般缠上白清恒,吐着蛇信软语,“白公子你说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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