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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们原先的预计里,这个国家经历战争不久,如今百废待兴,大概率会简朴破败一些。可等走近这些农户小贩身边,才发现情况大不一样。绝大多数人都穿着华丽,甚至可以说没有什么等级之分,红赤紫色到处都是。这可不像他们所认知的古代。孙与仁也意识到他们在看什么,解释道:“听说南迁之前,这些都管得很严,但是现在妇女穿些背子霞帔,农贩衣着朱紫,都不算什么新鲜事了。”可是按照他们的生产力……难道染料不值钱了么?在时国的历史里,古代由于不同染料的价格悬殊,形成了天然的等级制度。“穿这种料子和颜色的,都是普通人家?”钱凡注视着那远处妇人衣侧的翠羽,好奇道:“男女身上的坠饰都挺多的啊。”孙县令听见这句话,却露出了苦笑来。他这些天里虽然对这几人多有提防,但被松绑以后只是天天交谈询问,不曾断水断粮,态度也算客气,如今话也渐渐多了。“甲服而乙不服,人情所耻,故虽欲从俭,不可得也。”现在由于秩序崩坏的缘故,无论士子官商,都开始穿着艳丽而无序的衣饰。他们生活富裕倒没什么,苦了那些贫穷却又不想被孤立的农贩。虽然这衣衫从料子到颜色都相对昂贵,可只要有一人穿上了,旁边的人就唯恐失了面子,哪怕忍着不吃饭也凑些钱,套一身差不离的衣服。这风潮一展开,无论上下都纷纷效仿,几乎没几个人能幸免。……难怪这国家打不赢仗啊。货币是普通的铜铸钱币,妇女基本上鲜少出门,出门必锦衣华服白角冠。但与人们的衣冠缀饰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他们的房屋。这一点倒是完全符合国情,以及江银镇诸人的预料。他们走过了两个村庄,一路进了靠北的县里,路上几乎没看到几处像样的房舍。农村几乎都是草屋茅房,哪怕不靠近都能闻到一股霉味。而县子里稍微好些的人家,住的也是瓦房柴屋。哪怕只是随意的瞥一眼,也能看见那房子都日光穿漏,下雨时恐怕更好不到哪里去。“你还记得我们在扬州城上空看到的大型宅院吗?”柳恣低声道:“贫富差距有点可怕。”“嗯。”钱凡皱眉道:“我们的棚户区放到这,怕都算豪宅了。”厉栾懒得矫正那县令对自己的认知,只问道:“这些房子,都是他们的吗?”“一般都是租的。”孙与仁停了脚步,摆手道:“地皮太贵了,哪里租得起,不都是十几口人赁一小间,凑合着过罢了。”几个当官的面面相觑,默认以后要进行大规模的房屋改造了。他们原本担心这里的古建筑历史悠久,不方便拆迁,但现在看来……连建筑恐怕都算不上啊。等扬州城那边稳定下来,自然可以把大户人家的宅院改建成公园,给拆迁费让他们去远些的地方继续造山造水造池塘,绝大部分人的生存情况……肯定得起码往后推个五百年的水平。“话说回来,”孙与仁看着他们,迟疑了一下道:“你们怎么不去看看扬州?”他发现他们的铁甲堡垒简直可以日行千里,还能观测外面的环境,哪怕是去扬州也极方便的吧。厉栾打了个哈哈,转移话题道:“扬州好么?”孙与仁摇头道:“好个屁。”“富家子照样游山玩水,吃喝嫖赌——穷人全被抓去修城了。”驻守在那里的知州郭棣为了想法子抵御金兵,把旧唐子城翻修一遍,扬州城翻修一遍,嫌不够又在两城之间修了一座城,让这三城连环并立。这一修,就是三十年。温室龙牧一笑起来,眼睛就像两弯小月牙。他脖子上挂着一串银链,中间坠着一块不知名的萤蓝色宝石,倾身交谈时那坠子就悬在空中一晃一晃的,让赵青玉有些分神。“真的只有……十三岁吗?”赵青玉讶异道:“怎么会这么多东西?”龙牧只抿唇一笑,不多解释。事实上,龙老爷子当初退休了几年,在没被返聘之前,致力于研究自家孙子的幼教事业。于是别人家的小孩两三岁时接触的是基础读物,绕不开大灰狼和小白兔之类的东西。而龙牧还在爬的时候,脑子里就被爷爷亲手塞进去了许多奇奇怪怪的东西——比如重力是个什么东西,地球上有多少国家,欧罗语的基本用法以及等等。三四岁可以流畅说话了,就开始英文教学化学的基础反应,以及各种物理现象的成因。老爷子闲着也是闲着,还给他亲自编了好几本教材。家里人都清楚龙老爷子不会揠苗助长,这事儿也就由着他来,没多拦着。十三岁的龙牧虽然看起来是个眼睛亮亮的小男孩,其实已经是个小怪物了。从华欧多国的大学都发来邀请函这件事来看,就已经可以窥见一斑。赵家的宅子被政府征用,拿来做临时的第二个军营——少数高中的男孩子不愿意再学习下去,在取得了柳恣的允许以后,开启了第二批的扩招。第二批募军吸收了励志从军的一批妇女和十七岁以上的孩子,也都进行了体能和诸方面的考核。女性虽然在体能上确实相对较弱,但可以胜任统计、管理等方面的工作。目前的好消息是,养鸡场运营正常,农田也开始了新的开荒。坏消息是,蔬菜和米粮的储备,明显下降的很快。虽然在分配上政府有意缩减,也缩不到哪里去。对外贸易的问题,就被摆到了台面上。——这个事,该怎么说?货币当然是不能用的了,虽然他们能想法子造出一模一样的钱币出来,但是不划算。孙与仁消失了三四天,虽然县里发动了人找了几圈,但都无功而返,这事儿还就那么搁着了。——大部分人都以为他被山匪绑走了,还在寻思要不要让他家婆娘给办个丧事意思一下。没想到这老头又回来了,还仿佛去了蓬莱仙境里逛了一圈似的,颇有些精神奕奕的样子。虽然柳恣当初是把他跟捆野猪似的捆走的,但送回来的时候也让他体验了下腾云驾雾的座驾,老头坐在车上都留恋的有些舍不得下来。明净的玻璃窗、宽阔的街道、高层建筑,人们觉得稀松平常的事物对他而言,都是了不得的好东西。毕竟玻璃这个东西,是到了明代才有雏形的。唐宋的放大镜都是水晶打磨而成的名贵货,老头不认得玻璃是什么,但看见这么透亮的东西,心里就觉得这些人是真的有钱。两个小孩虽然年纪很轻,但由于柳镇和龙镇的面子,破例允许坐在后排听他们开会。其实是柳恣担心赵青玉到处乱跑,万一开飞机跑了就真的麻烦了。小崽子们都跟猫似的,看起来安安静静不声不响,真捅起篓子来比谁都厉害。“贸易这个事情,我觉得很难。”财政局局长骆忒喝了口茶道:“根据你们的消息,这平贡县的人们生活水平差到连房子都没有,等于说还在生存状态——咱们的东西对他们而言不算刚需。”“我在想……要不要卖他们一辆车。”柳恣琢磨道:“这镇子里的车,太多余了。”因为人均收入的关系,家家户户都有车,但现在油成了精贵的东西,绝大部分的轿车都和手机一样,成了摆设。断电之后两三天里,街上垃圾桶里的手机越来越多,后来被柳恣安排着统一回收起来,以备不时之需。他清楚恢复供电以后,这些东西极有可能还用得上。人们虽然已经开始有悲观和压抑的情绪,但他不能贸然给他们画大饼,何况就算真的能供电,也肯定优先给政府和军备——能恢复到信息时代还不知道要什么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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