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纳兰初还沉浸在睡梦中,隐约感觉到有人捏住她的手。她睡觉很娇气,稍微一点动静就会惊醒。她恍然睁开眼,视线与宋砚相对。“哥哥。”她正要起来,被宋砚轻轻按下去。“药已经上好了,再睡一会。”刚刚睡醒的少年声调中含了几分低沉的沙哑,语调温柔和缓,充满安抚的意味。纳兰初点点头。他笑了笑,正要走。被窝里伸出一只小手拉住他的衣袖。“哥哥,你知道对面山上那个茅草屋吗?”“知道,怎么了?”纳兰初压低声音,“我时常割草经过那儿,一直没见到人,有些好奇。”她不善撒谎,尤其是在熟悉的人面前。一说谎话就眼神飘忽,神情忐忑,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她在说谎。但此时光线昏暗,看不清表情。加上宋砚又对自己妹妹充满了一种没来由的相信。以为她只是小孩好奇的天性,也没隐瞒。“在你还没出生之前,这屋子是个寡妇住的。听娘说,她似乎是被心上人抛弃才来到我们村里,一住就是十多年。这些年她鲜少出门,我们也很少能见到她,最后一次知道她的消息是在三年前,她吊死在家里。后来那茅草屋就成了个鬼屋,时常传出女子的哭嚎声。”余光瞥见她惊异的目光,宋砚顿了顿,又补了句:“当然,这些都是闲人传的,我们一直住在这里,从没听到过。”到底顾念着她还小,宋砚并未透露太多。但实际上,纳兰初虽然生在高门大户,却有一个看鬼怪妖物话本的隐秘爱好。虽然才十岁,但看过的话本实在不知凡几,还常常让纳兰铮去买。哥哥时常笑她,说都城里几间卖书铺子的生意全靠她撑着,连都城哪个山头有哪些妖怪都摸得清清楚楚。看得多了,纳兰初闲来无事也会动动笔。久而久之,在都城鬼怪轶事话本里也算有了几分名气。当然,这些话本纳兰初平时只能偷偷写,毕竟在娘眼中,这些话本就是让她出去在外面野的始作俑者。话本大都是编纂的,融些坊间的奇异事件,只听人说,没有身临其境之感,总归少了点儿味道。她心里有什么在蠢蠢欲动,但一想起昨天少年冷冰冰的眼神,刚刚的燃起的兴头被兜头浇下一盆凉水,凉了半截。-远处山岗上传来几声鸡鸣,天光从地平线上泄出几缕。天快亮了。纳兰初松了手,轻轻推了推宋砚。“哥哥,你快去吧,要迟到了。”宋砚哥哥平时上学的地方离这里有好几里地,要走好久好久才能赶到,今日已算晚了。她知道上学迟到的后果,于她而言就是被娘说教一顿,这还算好。像哥哥,迟到还把老师气得吹胡子瞪眼,每次都要娘一顿竹条才管事。宋砚嘴角微笑,心中涌起阵阵暖流,笑道:“昨日和你说的可还记得?”“记得。”纳兰初点头。“记得就好。”宋砚站起身,抚平身上衣物的褶皱。即使是一身粗布麻衣,也让他穿得风骨瞿然,光华逼人。纳兰初偷偷瞅了一眼,宋砚哥哥和哥哥比起来也是不差的。甚至还多几分文人的谦和有礼,比都城那些只知道遛鸟斗蛐蛐的世家官宦子弟强上太多。?天还没全亮,纳兰初一个人背着背篓出了门。张氏房里还是黑的,能依稀能听见沉沉的鼾声。她照例拿了根竹竿探路。昨天晴了一天,路上的雪已经融化了许多,枯草从雪中探出头,在洁白的雪上留下块块暗色斑驳。纳兰初踩在枯草上,小心翼翼往前面走。其实她原本不必起这么早,但为了不同张氏碰面,她不得不早些起来去割草。娘说这种方法叫避其锋芒。其实就是想逃过一骂。雪一化,地上的草便显露出来,割草比下雪的时候简单了许多。一个上午,她收获颇丰。纳兰初在山坡上转了几圈,很快就割了满满一大篓。正准备回去,脑袋上就被一个橙黄的东西砸中,砸得她两眼一黑,差点摔倒。那圆滚滚的东西在地上滚了几圈,停在她脚边。定睛一看,原来是一个橘子。纳兰初放下背篓,把橘子捡起来看了看。橘子已经摔烂了,黄色的汁水溢出来,橘子的清香萦绕鼻尖。坏掉的橘子在日光下闪着橙色的光影。她本不重口腹之欲,不管是粗茶淡饭还是珍馐美味,在她眼中其实没什么不同。只是想起前几日宋砚哥哥收到橘子似乎很高兴,心底有些难以言表的怜惜。同哥哥比起来,宋砚哥哥真是可怜极了。要什么什么没有,连橘子都吃不到,每天还得天不亮就起床上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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