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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徯秩自顾沉思着,片刻才开了口。
“陛下金口玉言,如今没见着车,想来也应是我犯了糊涂。”季徯秩淡笑着捋了捋湿发,“法师,咱们回寺里去罢!可莫要因我着了凉。”
季徯秩明白,他如今这境况说好听点是韫匵藏珠,说难听点就是软禁。但他生就自欺欺人的本事儿,抚着那被苦水泡得发酸发涨的心,还道巍弘帝忙于整顿朝纲,心在万民。如此圣贤,已是顾不得季家一人生死。
可惜那地府判官崔府君不候人,季徯秩终究没能赶上送他娘最后一程。
青灯黄卷,念经诵佛,平淡无澜的日子一天天磨平了他的性子。他封起了七情六欲,仿若立地为僧。然那玄慧法师瞧见他,总摇头,用两指虚虚点在他的眉间:
“身虽行道,心道不行【2】。”
季徯秩闻言只是笑。
三年,就这么过去了。
枢成一十九年。
魏·缱都
外头天公落雨,来客带着一身水气进来,叫这小楼少顷便泥泞起来。
楼外雨潇潇,安静,里边倒是纷呶。那些个划拳赌钱、嚼肉吃酒的汉子把腿支起来踩在长凳上,蹭上去不少泥。
闹够了,众人的嗓子眼也痒起来,便围一块儿大论贵人轶事、朝廷是非。
自打季徯秩打道回京后,巍弘帝待他那是比宫内的几位皇子还要上心,宫中的马车去又来,季府门前青石板近乎要磨出车辙——好似先前将季徯秩忘在玄山寺里的那人不是他。
时人看不懂,咀嚼着话头。
一汉子嘴里塞着就酒吃的肉,只还没嚼两下,见着话头起,便着急忙慌先把酒咽了,含着肉就开了口:
“依我看,且不说那太子是个病鬼,就靠那几十碗药吊着命。就说那二皇子,好好个人儿偏偏半边捎着蘅秦那脏血!啐!”
酒馆里一老倌屁颠屁颠地挤进人群,把抹桌布往肩上一搭,浊眼朝四处转了转,压低了声道:
“上次我呀,听宫里一老太监说,那二皇子长得跟他娘可像咯!那样貌儿!啧——绻发褐眼的,俨然一副秦人貌!那样哪能当魏的万岁爷?他若真继了位,起义可不得算我一个么!再说,那三、四皇子如今也才丁点大儿,魏家不会真被这姓季的篡走吧?”
方才说话那汉子囫囵把肉嚼了,接道:
“嗐!我瞧那季徯秩生了副好皮囊,白面明眸,左右耳垂还各生一朱砂痣,浑身透着股狐媚气儿。篡不篡位我不清楚,他要媚上惑君恐怕不假!”
“他可是男儿身!”众人惊呼。
那汉子见众人有这般大的反应,不免得意洋洋,卖弄起来:“这就是你们不懂!如今多少阔老爷在自家后院里边养娈童?这季徯秩被皇上养,那才是他娘的有真福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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