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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在土地的国情并没有这条路,好在组织本身枝繁叶茂,分部遍布全球,这样的一种存在,一定程度上能够无视本部所在的国家政体与否,他开始操作离岸金融。
回流的资金被用于投资生物医药领域。他接连重启了几个项目,包括在他自己身上卓有成效的银色子弹,这成了组织在一场内斗后元气大伤,却依然能被人追逐的本钱。
有时黑泽阵几乎想自嘲。从表现的结果来看,他的行为几乎与那些孜孜不倦地追求长生的掌权者并无两样;唯一不同的是出发点,前者是为了无尽的权力和财富,而他只是想更久地陪着一个人而已。
他在六点回来,亲手做饭、洗碗、打扫卫生。唐沢裕蜷在沙发睡着,听见动静就会朦胧地从靠背后探出头,黑泽阵扬声喊他吃饭。这样的时光持续日久,几乎让人感觉不到岁月的流逝,无论如何,只要黑泽阵回家,他就一定能醒过来。
极北的黑夜下,亘久的冬日显得漫长,饭后的炉膛熊熊地燃着火,黑泽阵将他揽在怀里,低声读一首诗。
此情此景几乎如昨日复现,似乎又回到以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时候。中间的冲突仿佛不存在,腥风血雨、提防龃龉,就此轻巧地翻了篇。至少黑泽阵知道他不会走。他能开枪,但他没有,几乎如同一种绝望的妥协。很多事情是不能算的,只要能得到一个结果,中间的经过具体如何,只要你我都不再谈起,心照不宣,这件事就算这样地过去了。
唐沢裕突然间成了甩手掌柜,懒散且无所事事,好在他本身就是一个特别擅长打发时间的人。即使曾经的他可能不会,漫长而无止尽的岁月,也该让他学会了与一眼望不到头的未来和解。他的身上有一种很特殊的宁静感,似乎与世界隔着一层,所有的浮躁都能够在一瞬间抹平。很快黑泽阵多了一个习惯,只要他回来,无论唐沢裕在哪里,总要先找过去,抱起来,埋在脖颈间吸一口。
被他打扰了睡眠的唐沢裕非常不满,就拿手推着他。
但那一点微小的反抗聊胜于无,很快就被他紧握着手腕镇压住。这时他才懒洋洋睁开一只眼,开口就是一句:“你的胡子长了。”
“是吗?”黑泽阵稍稍一愣。
他这段时间都很忙,以至于忘记了维护形象。虽然对现在的他而言,即使就地裸奔出去,也不会有人因此置喙,但想到唐沢裕醒来看到的就是这样的他自己,他往镜子前走过去,身后就传来了一连串笑。
黑泽阵反应过来,自己又被他耍了。
唐沢裕喜欢在这种细枝末节上折腾人,兴许是心里还是有气,面上不显,却在无伤大雅的地方热衷于给他使绊子。就像一只滑不留手的猫,总能准确无误地出现在前行的脚底下。这点上他又有些幼稚,像三岁的小孩子,锱铢必较,你踢我一脚,日后找着机会了一定要踢回去。
而黑泽阵由他折腾,某种程度上本来就是他理亏,然后在下一次回来时,再次不打招呼地把人从沙发上捞过来。
组织的局势稳定下来,余下的清算开始了。
这是在解决夺权过程中的反抗者。既是排除队伍中的不稳定因素,也是黑泽阵自己的一次立威。他身上因而常常地沾着血。浓重的硝烟混合着血腥气,每次回来都得先进浴室,被清算的人也有不甘,他们并不是出奇的罪大恶极——整个组织就是最大的犯罪头子;而是识人不明,站错了队。有求饶,有叛逃,也有退到极致的咒骂和反抗,又一次黑泽阵开了枪,失去生机的尸体倒下去,依然怒目圆睁,死死地、憎恶地盯着他的方向。
黑泽阵吹去硝烟,心想:你算什么?
“只有一个人能够审判我的罪。”
他早晨起身的时间很早。唐沢裕迷迷糊糊,有时会攥着他的衣角。他非常喜欢这种无意识下的依赖感,控制欲深入细枝末节,牙杯中会给他接上水,在牙刷挤上牙膏。每天的衣着搭配也经他之手,虽然唐沢裕不想出门,他买了那种棉质的睡衣,外层是一层蓬松的绒,松松垮垮,能看见锁骨,抱在怀里像一团柔软的云。
他低声叫他:“唐沢裕。”
“嗯?”
“裕。”
瑜栖铮黎.
“嗯。”
“我像在做梦。”他说,“这是真实的吗?”
他的手啪地被打了一下,唐沢裕问:“疼不疼?”
“……”黑泽阵想说疼,但的确没办法违心撒谎。他的无言被当成默认,唐沢裕:“疼就对了。”
“现在梦醒了,我是真的,你也是。睡吧。”
房间里重新安静下来。黑泽阵也闭上眼,却在某一时刻突然起身。他的心脏在那一瞬跳的很剧烈,就像从一个噩梦里挣脱出来,冷汗无声地涔涔而下。
现在梦醒了。睡吧。
他是这么宽慰自己的吗?
始终苍白的脸色,还有……越来越长的睡眠时间。
他坐在黑暗中,那一刻感到了大戏落幕,宛如一个阶段的旅程走到终章,随即大乐乍响,舞台重开,之后的又是另一个故事。夜色如潮水般褪去,清浅而淡的晨光漫入窗帘,唐沢裕一直没有醒。
——如果在那么漫长的时间里,组织一直存在,唐沢裕不胜其扰,那他为什么不把它直接拔起?他不是没有这个能力。
某天唐沢裕在昏沉中突然感受到一种痒,血腥味从胃底翻涌,几秒间迅速蔓延而上。他已经很熟悉那种感受,翻身从沙发踩在地上,第一时间里捂住嘴,轻车熟路地冲去水池。
惊天动地的呛咳声。
伴随的干呕感并不好受,他手肘撑在边缘,晕眩了很久才觉得缓过来。深黑的血块被清水稀释,丝丝缕缕地冲下去,他十分平静地洗手关水,顺带着擦了把脸,扶在瓷砖的边缘起身时,手上的动作蓦然僵住。
黑泽阵在他身后,似乎已经等在那很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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