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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缓缓抬头,入目是一袭玄色缎绣织金团龙纹常服,男人居高临下,威严尊贵。
皇兄还是一如既往地冷淡,那张脸俊美无俦,五官深邃,薄唇紧绷,与身俱来的压迫感让周遭的气氛骤降,令人不敢窥视。
永宁遂敛了目光,缓缓起身,朝男人盈盈一拜,婉声道:“永宁见过陛下。”
跟前的男人并未开口,她便维持着屈膝欠身的动作,只觉头顶有一道疏冷的目光垂落,好似在盯着她看。她心里紧张起来,眼睫低垂,生出落寞之色,皇兄定然还记恨着。
良久,极淡的一声“嗯”传入永宁耳中,“免礼起身。”
男人的声音如沉金冷玉,颀长的身影挺拔俊逸,似雪山之巅高不可攀的疏冷明月。
永宁被银雪扶起,那位砍断嬷嬷手臂的御前护卫回到天子身后。
刘胤剑眉微动,看了眼地上的血,眉心微不可察地敛了敛,随行的张金贵察言观色,对明嬷嬷厉声诘责,“发生了何事?皇宫禁地岂容你这宫婢放肆大逆不道,惊扰圣驾!”
狱卒禀告道:“禀陛下,此人乃玉芙殿管事,在药中下毒,并嫁祸长公主,正要押去掖庭狱归案处置,没想到在途中遇见长公主,她便疯似地挣脱。”
管事宫女胆子这般大,没想到这局如此早就开了,是越发有意思了。
刘胤的目光淡淡略过,最后在永宁身上稍作停留。
少女低首垂眸,衣襟微乱,一截玉颈纤白如月,云鬓松散,白皙的脸颊沾染血迹,小巧精致的下巴有颗小痣,脸上褪去稚气,清绝泠泠。
凉风习习,龙涎冷香拂过永宁的鼻翼,她鸦睫轻颤。时过境迁,连皇兄身上的味道也变了。
刘胤看向跪地痛不欲生的中年妇人,冷声问道:“受谁的指使?”
“无人指使。”明嬷嬷啐了一口,左右都没命活下,嘴巴索性放肆了起来,“那妖妃害我主子得了失心疯,惨死冷宫,这条命就该她女儿来赔!”
断臂失血,她唇色惨白,脸上没了什么血色,但眼底对永宁的恨意不减,咬牙切齿地恨不得将永宁生吞活剥,“祸害遗千年!你怎么不跟着你娘去死!”
永宁脸色煞白,肩膀不受控制地颤抖,幸被银雪扶着,稳住身子。
明嬷嬷:“自古以来父债子偿,天经地义,母债理应由她来偿还!”
“谬论。”刘胤眼皮一掀,淡声说道:“押下去,处以腰斩之刑,以儆效尤。”
“我不杀她,往后也有千千万万个仇人杀这余孽!她死不足惜!”
明嬷嬷被拖下去,小径上拖拽出一道血痕,她嘴里非但没有告饶的词,反而在天子的伤疤上撒盐,激道:“陛下莫不是生了怜悯之心?陛下难道忘了东宫的苦日子!是那妖妃害得陛下落魄!”
“接她回宫,陛下这是要步先帝后尘么?!”她狂笑不止,直到后颈被劈,晕过去后,那声音才戛然而止。
说者有心,听者也往心里去了,永宁看着地上刺眼醒目的血迹,双脚好似嵌住,心里扎了一根刺进去。
永宁转眸偷瞧了眼皇兄,男人脸上辨不出喜怒,是他同她一贯讲的“为君者,自当不喜形于色”。
周遭的气息骤降,不同于傍晚的冷凉,反倒多了几分森寒压迫。
良久后,刘胤看向永宁,脸上冷漠如冰,问道:“为何来送药?”
两人隔了些距离,疏远生分。永宁唇瓣翕合,回道:“听闻陛下头疾犯了,永宁担心,便自作主张派侍女送药,不承想让人钻了空子,万幸陛下没入口。”
永宁盈盈一拜,“此事是永宁疏忽,请陛下宽宥。”
银雪紧跟着跪下,“陛下,与长公主无关,是奴婢的疏忽才让坏人得逞。”
主仆二人双双跪地,小花园里的众人噤若寒蝉,皆不敢吭声,只等天子说话,气氛一时间又紧张起来。
刘胤目光冷淡,摩挲着白玉扳指,“既然宫人不干净,早生了异心,那往后便只留你身边的两名宫婢伺候,将人全都撤了。”
永宁抬眼,只看见皇兄已然转身。
“陛下。”永宁喊住他,男人身形一顿,停下步子却没有转身。
望着那道威严挺拔的背影,永宁双眸在不知不觉间泛酸,盈了滴泪,问道:“陛下还在生永宁的气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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