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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是藏不住的。
或许是一个笑容,一句话,抬起又放下的手臂。是离别时的不舍,再会的欣喜。
又或者,是姜晏望向宿成玉时,永远闪烁着亮光的眸子。
亮晶晶,水粼粼。
刺得沉知婴仓皇败逃。
他无法插足这两人之间。一切都太迟了,太迟了,早在许多年前,他使坏心眼揪姜晏头发骗姜晏陪伴自己玩耍的时候,宿成玉已经向她敞开了怀抱。用皮囊,微笑,纵容体贴的态度以及堂堂正正的男子身份,将姜晏诱捕吞食。
“我最清楚,宿六只是个不伦不类的伪君子,装腔作势的骗子……”沉知婴自说自话,“他根本没那么喜欢晏晏,他更喜欢晏晏的身份。运道好啊,有姜荣昌提携,刚上任就办大案。人也贪心,既要名声,又要晏晏,自己没半点风骨,连皮带骨都是照着闻阙描的……”
可这又算什么错呢?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曾经的权贵子弟落了难,凭着本事重新一步步爬上来,就算这期间得了清远侯的荫蔽,又怎样呢?就算效仿闻阙行事,又如何呢?闻子鸠朗朗明月,本就是年轻人追逐的方向。
世人不会耻笑挣扎攀爬的宿成玉。
只会夸赞他心有大志,不自伤于绝境。
世人也不会指责宿成玉利用女子谋取名利。
但凡长眼睛的,都能看到这对青梅竹马多年不改的感情,看到宿成玉对姜晏的温柔纵容。
也只有沉知婴,怀着苛刻甚至憎厌的情绪看待宿成玉。
他喃喃斥骂宿成玉的不堪,沉如青听得厌倦,反问道:“早干嘛去了?你既说宿六不好,以前有大把的时间阻挠他,打压他,让他露出所谓的真面目。沉知婴,你也不是完全没这手段罢?自己什么都不做,现在抱怨这些?”
“你知道什么?”沉知婴猝然抬头,“你知道什么,啊?她那般依赖他,没了他,得多伤心……”
沉如青语气平淡:“这就是你软弱的借口?”
帏帐后的沉知婴冲出来,揪着沉如青的衣襟,将人狠狠掼在墙上。
他压着他,尖利怨毒的气息从口鼻流淌而出:“沉如青,你又用什么身份来嘲笑我?少摆兄长的架子了,你算我哪门子兄长?——就一个抱养的野种!”
沉知婴是叁房的子嗣。父亲当年在蜀地做官,仕途凶险,思虑过甚的母亲不顾腹中胎儿,硬是长途跋涉前去陪伴。怎料道中遭遇水患,惊惧腹痛诞下一子,尚未收拾好襁褓,婴孩便被高涨的洪水卷了去。
痛失幼子之后,母亲郁郁寡欢几年,因缘际会抱养了个流民遗弃的男婴儿。这男婴,便是沉如青。
至于沉知婴的诞生,是后面的事了。
无论如何,兄弟俩相处还算平和,从小到大没闹过红脸。
如今却变得气氛难堪。
沉如青没有动怒。他推开发疯的弟弟,整理好衣冠就走。临别时那一眼,写着说不出的怜悯。
而沉知婴赤脚站在碎瓷片之间,静悄悄地不说话。嗓子是哑的,四肢极度冰冷,整个人依旧像只诡谲的艳鬼。
建明二十一年春,姜晏与宿成玉成婚。庆贺的钟鼓之音,响彻整个洛阳城。
沉知婴坐在自己的“闺房”中,同样穿了身深红长裙,对着镜子仔仔细细描摹眉梢,花一夜时间辨认自己究竟是沉郎,还是婴娘。
建明二十二年秋,叁皇子司晨以护驾之名杀太子,围帝宫。宿成玉屠清远侯府,斩断太子一党的后路,并将妻子姜晏烧死在土堡中。
焦黑的烟升腾半空,久久不散。
天亮时,落了第一场秋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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