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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眼,乃是心照不宣。李洮不知何时到了场,只可惜他只赶上个琴声的尾巴,颇有些遗憾,但还是大度地割爱,将这鸣泉琴赠给了裴玦。一众学子去往水榭畔玩起了曲水流觞,包括萧冲也被李梵清打发了过去。萧冲临去前,一步三回首,看着李梵清邀了裴玦往荷风亭去。他大约是知道今日之后,恐怕就要失宠了,所以这三回首,一次比一次回得要惆怅。只是失宠的理由,恐怕萧冲是想错了。“我知道他琴弹得也就那样,不过他每日卖力哄我高兴,我也哄哄他高兴。”李梵清扶着栏杆,似乎被阳光刺了眼,微微眯了眼,“而且,原先我嫌那曲子闷,学不进,子逊说他将那曲子弹得活泼些,让我学起来也愉悦些。”阳光下,映得李梵清眸色浅浅。她忆起往事,又忆的是乐事,那一抹淡淡琥珀色显得更为透亮,像是最通透的宝石。“那日控鹤署呈了好多伶官来,萧冲的琴弹得不是最好的,但我独独看中他,为的就是他将《幽兰》弹得明快,像子逊。”子逊,虞子逊,正是昔年与裴玦并称“长安双璧”的虞让,只差一点点,就可以成为李梵清的驸马。裴玦虽三年在外,但这几年来,承平公主豢养男宠为乐的消息,早已传遍了国朝每一个角落。李梵清豢养男宠的理由也不难猜到。景元八年五月,距离燕帝赐婚兰陵公主李梵清与晋国公之孙虞让不到半年,京中便传来了晋国公世子虞涌谋逆的消息,一时人证物证俱在,晋国公府上下无从抵赖。燕帝大发雷霆,直斥虞涌“乱我朝纲”、“其心当诛”,雷厉风行便处置了晋国公府上下三百余人口,男子悉数斩首,女子则充入教坊司。虽未及正式成婚,但兰陵公主骤失未婚夫婿,何其悲痛。燕帝怜悯爱女,改封李梵清为承平公主,破格加封其食邑至五百户,开国朝先例。然李梵清终日郁郁寡欢。燕帝自然知道爱女忧思症结所在,只是木已成舟,往者不可谏,纵然他身为帝王,此刻也无力弥补李梵清。后来,不知是哪个内监替燕帝想出了法子,为令李梵清欢喜,让控鹤署选了一批与虞让长相相似的伶人,送到了公主府上。大约李梵清自己也想不到,这些伶人之中,当真有容貌与虞让有八成相似之人,几可以假乱真。那一日黄昏,李梵清清楚记得是八月二十五日,中秋后的心病裴玦嘴角挤出一丝复杂的笑,道:“难怪,我还奇怪,萧子山长得并不像子逊。”原是因弹琴弹得似。李梵清并不在意裴玦的玩笑,反而顺着他的话头继续说道:“容貌再相似也不过是副皮囊罢了。我见过与他容貌有八分相像之人,洞房之夜,红鸾帐里,昏昏暗暗,几乎可以假乱真。但是……”但是终究不是虞让。裴玦默默在心底将这句话补充完整。“还真想瞧瞧,到底有多像。”裴玦故作轻松。李梵清轻笑了一声,摇了摇头:“你回长安回得太迟,见不到了。”裴玦给了个眼神,示意李梵清继续说,他洗耳恭听。李梵清拨了拨鬓边碎发,伸手转了转左手食指上的红宝石戒子,看似漫不经心地说道:“他仗着与子逊长得有几分像,总妄想取而代之,你说,这样的人,我怎么能容得下?”裴玦心中一震。在他的印象中,李梵清虽然被燕帝娇纵得有些跋扈,但一直驭下温和,从不是这般视人命如草芥的性子。有些偏执了。李梵清瞥见裴玦眸中闪过的惊惧之色,也并不意外他的反应,反而继续开起了玩笑。她道:“往日未曾发觉,如今瞧你的模样,与子逊确实也是有四五分相像的。再加上你那才华气度,我想整个大燕,应也是找不出第二人与他相似了。”李梵清所言也不全然是玩笑话。裴家与虞家多少有些姻亲关系,往日里裴玦与虞让也是表兄弟相称。虽说一表三千里,但毕竟有些亲戚血缘关系在,说他二人样貌有几分相似,也不是无凭无据。再加上“长安双璧”的才华,这世上确实难有第二人能与虞让相比,若定要寻一个人的话,那此人也只可能是裴玦了。说者无意,听者有心,裴玦不当她是玩笑,说得认真:“再相似又如何?”再相似,也不是当初的那个人,何况这世上,本就不存在两个一模一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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