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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媛,这就随奴登车进宫吧。”中官弓腰朝她行礼,恭请她升坐入舆,回宫谢旨。地上的苏平芝早已面无人色,元氏好不容易才将他扶起。他心有余悸地抚着胸口,“我我好像听错了。昭媛,那不是嫔妃的品位。”中官微微笑着,“恭贺郎君,圣人赦宥苏家,赐还了宅这天从苏家小院出发,晚霞像烧红的烙铁,在浩瀚无垠的天边成片地隐去。苏星回所乘的仪舆驶过畦田一样的坊市,行在一条截然相反的路径。平稳的仪舆里,苏星回看见做完天工匆忙归家的男人,挨家挨户里点亮了灯,还有裴府朱门前陈设的棨戟。她数了数,共十四柄赐戟。初夏熏风,棨戟闪耀发亮。此时此刻裴彦麟又在做什么呢?苏星回放下车帏。夜幕下的洛水潺潺流向东边。车毂驶进紫微城,走过甬道。重门在身后缓缓闭合,落下一串清晰幽长的鱼钥声。当中官叫停,苏星回扶裙步下仪舆。站在空旷昏暗的庭阈,雪白的梨花在夜色下芬芳绽放,她仰起头,月辉笼向她光洁的额头,纤薄的削肩。蓬莱殿里迎接的宫人愣在原地,她们看见月下走来一位气韵沉淀的妇人。妇人有着芙蓉面,远山黛,她目光坚定,眉宇间依稀还有几分英气。四下寂然,纱灯伴着她的绣履拾阶而上,照出杏黄的裙边。苏星回转过头,城楼高大,屋脊上瑞兽望月。这就是紫微城了啊。“今夜起昭媛就住在这里了。”红衣中官把她引见给一位二十出头的宫女。宫女眉目清秀,笑容恬淡,有着一张盈润的圆圆脸庞。但她身段修长,皮肤红润紧致。她朝苏星回行礼,“奴唤宝红。”宝红已经带领宫人收拾出了住所,绣阁里窗明几净,纤尘不染。穿过绫罗层帷,水精珠帘,一张曲足香案上金炉喷香。苏星回细心打量,三彩柜设在玳瑁镶嵌的坐床旁,十步远是一架六曲屏风,屏风边是葡萄纹花鸟铜镜。苏星回好像才从茫然中醒过神,“这里是,掖庭宫?”“不是。这里是后妃所居的蓬莱殿。”宝红为她脱下外衫,“昭媛是救驾的功臣,圣人钦定的二品女官,掌管内廷要务,怎能屈居在掖庭宫。那是内侍省管辖的去所,发落的是罪臣的妻女和奴婢。”“罪臣妻女……”苏星回若有所思。她的念奴就是葬身在此。宝红递上银水瓶,苏星回象征性地喝了一口。宝红又道:“昭媛,明日散朝后要去长生殿陛见。奴伺候您洗漱吧。”苏星回在妆台落坐,嬷嬷拆去钗环珠饰,宝红熟门熟路地打开屉柜,捧出一个白瓷蛾纹盖盒,食指剜出香膏,在她脸上涂开。她手法很轻,洗完脸再抹香脂时也用的是同样均匀的力道,苏星回几乎可以清晰地感觉到掌心的纹路。总的来说,不大像一个伺候过贵人的宫女的手。在宝红为她洗漱完,收拾的功夫,苏星回盯着她的手观察。十指骨节匀停,看起来相当有力。她观察相当小心,宝红竟然十分警觉,转了个身,端起水盆走了出去。稍时回来,宝红还是那张笑吟吟的面孔,“昭媛在家时常用哪些香,奴去换上。”苏星回道:“我不懂熏香,都可以。”宝红想了想,道:“鹅梨香清新活泼,有助安眠,最宜入寝焚用。”“就依你所言吧。”苏星回起身走向睡床。“奴就在间壁陪侍,昭媛有什么需求吩咐便是。”宝红说完也退下。在外间的箱柜里,宝红寻出装香的盖盒,夹出一枚香饼,置入金炉。做完这些,见苏星回已经阖上眼,宝红取下灯罩,掐灭了烛芯。沉香木的寝床就设在屏风之后,挂一顶银红色的连珠帐。苏星回在帷帐里轻抚着胸口。初来乍到,她还不适应,睡意来得格外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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