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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沢裕的呼吸刹那间屏住了。
他抬起微微发凉的指尖,从后边绕过琴酒,轻轻地碰在伤口旁。
那上面已经结了褐色的痂,底部的一块已经脱落,留下一道浅色的印记。
“这道伤……”唐沢裕喉结微微地滚了滚,“怎么来的?”
话音出口时他才发现自己的声线在颤,这种发着抖的颤音,不知道是出于铺天盖地的热气与水雾,还是因为眼前触目惊心的伤。
琴酒闭着眼,却没有立刻回答他,光照的阴影遮掩住他的侧脸,墨绿的眸色沉沉。
这种克制的忍耐与等待,正如他在厨房,不动声色递过的那勺汤。
“已经快好了。”他避而不答。
然后琴酒放开了唐沢裕,后者脸上还有对眼前大起大落的无措,眉头却担心地微拧着。
琴酒说:“等我一会。”
他轻轻地推了下唐沢裕的肩,放他出了浴室。
……
高热的水汽中,唐沢裕的耳畔甚至无意识响起耳鸣,浴室外的温差如当头一棒,终于让他发热的头脑冷却下来。
温度稍低的空气裹挟而至,唐沢裕站在门后,轻轻地打了一个寒颤。
里面的水声重新响起。
他渐渐感受到琴酒在忍,或者说在等待的是什么。
可那偏偏都不是唐沢裕一时半会能做到的事。
他可以在理性上说服自己,感性上却很难直接跨过那道坎。
那是需要漫长时间的磨合与相处才能建立的从容,失忆并没有带走那种潜意识里的信任感,却消弭了所有熟悉的默契。唐沢裕从陌生的世界里醒来,一点点摸索试探,终于建立了自己的舒适圈,现在他却要强行拓宽它,在里面容纳下另一个人。
这不是单凭演技就能一蹴而就得了的,他能隐瞒住一个事实,却难以隐瞒最直观的反应和感受。
离开前琴酒背光看他,居高临下的视角,墨绿的瞳孔似乎发着亮。他浸在阴影里的面容自带一种冰冷的侵略感,可他推开自己的样子,却像凶悍的野兽收起爪牙。
唐沢裕有点无措地想:可我要怎么办?
他心乱如麻,于是垂着头,在门口靠了一会。水声流淌依旧,听了片刻,唐沢裕分辨不出什么所以然,只能先离开卫生间。
卫生间的门口靠近玄关,经过衣架的黑大衣时,唐沢裕无意识在上面嗅了嗅。
鼻端是森冷的硝烟气,阳光晒过的温暖,和极细微的柑橘尾调。所有复杂的气息混合在一起,标志般组成了这个人。
从大衣里抬起头,唐沢裕愣了片刻。
此刻他就在进门的玄关处,整片客厅一览无余,先前进来的那一次琴酒就在身后,他的存在感强到唐沢裕没法不分心关注,现在他一个人站在这里,忽然就感到了这片空间的空旷。
唐沢裕心弦微微一动,他抬手划过墙面,摸索着关闭顶灯。
骤然变化的亮度让他条件反射地一闭眼,再睁开时,就只有卫生间门口的微弱黄光。
淡淡的光亮探进窗口,眼前的黑暗这么空,一个人的身影,根本就填不满它。
……在我失忆后,他每天所面对的,就是这样荒凉的景象吗?
唐沢裕刹那间心跳如擂鼓,他近乎仓皇地开了灯。
琴酒站在花洒下,任由热水浸过银色的长发。他墨绿的眼底沉着暗色的光亮,等到门口的人影离开,他关上龙头,伸手摘下浴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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