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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奴环被串在一根绳子上,跟许多不认识的人一起,跪在院子里等。“你看,”耳边有低低私语:“看那个,脸怎么被毁了……”“那是犯了错吧。”曲沉舟垂着眼眸,不用看,也知道是在说谁。“那他以后怎么办?脸都坏了,”有很稚嫩的声音担忧地问:“也不知道是谁家的,怎么能这么……”“闭嘴!”有年长的呵斥:“贵人们的事,怎么敢议论!”片刻沉默,又有人冷笑:“肯定是做了不该做的事,做奴才就该有个做奴才的样子……”曲沉舟心中一跳,这话听着耳熟,不知是跪的太久,还是因为这话,连头都隐隐疼起来,仿佛又有人将他从床上拖起来,对他冷笑——做奴才就该有个做奴才的样子。——吃里扒外,罪该万死……——给你两条路……——要么跟柳清如那个贱人一起去死……柳清如啊……曲沉舟头疼欲裂,浑身抖得厉害,额角上都是冷汗,仿佛听不得这个名字。对了,他记得,他是个懦夫,他对柳清如见死不救。他能听到冷宫里被捂住的哭叫声多么屈辱,可他只敢躲在墙根下,死死地咬着自己的手,最终落荒而逃。再去冷宫时,却没想到,柳清如的肚子渐渐大了起来,那个无辜的生命降生在他面前。“曲司天,别忘了……”落魄憔悴的柳娘娘为了那个小生命,终于把主意打在了他身上:“别忘了,你已经吞了朔夜,帮我做两件事,我就给你解药。”其实他早就知道,朔夜根本无药可解。“第一,我要你去对皇上说,怀王慕景延与柳清如秽乱宫廷,罪该万死。”他听得汗出如浆,明白过来,柳清如知道将来恐怕只会变成柳重明的负累,不如一死,以残躯拖着恶鬼,同坠地狱。“第二,”柳娘娘将随身信物放在襁褓之中:“送这孩子去朱雀门,五日后亥时,有人守在那里等着,口令——养拙。”可惜他们都失算了,皇上尚未查清怀王的事,怀王便已果断地杀进宫中,他只能抱着那个孩子,拼尽全力向朱雀门奔逃。一步走错,满盘皆输,他回头想再去找柳清如时,得知柳清如身死的消息,逼宫之乱已近尾声。怀王腾出手来,终于到了和他算账的时候。——要么乖乖跪下来……所有人都认为他是被胁迫的,只有他清楚,自己不过是一心求死。朔夜无药可解,柳清如触柱而亡,什么都没给他留下。他本以为自己会疼得死过去,却没料到这条贱命能熬过两天两夜,不光捡回了一条命,还见到了那两扇门,还有手上生着朱砂痣的那名少年。那名少年给了他一次选择的机会,真实,或是谎言。——朕再给你一次机会……曲沉舟喘不过来气,蜷起身子贴着自己屈下的膝盖,像是那个时候,不知廉耻地匍匐在那人脚下——王爷……皇上!皇上!柳娘娘将毒|药放在水里,让我服下……我……——我不知道那个孩子现在在哪里……宫外的人接走了……我不知道……有人在他腰上踹了一脚,他歪倒在地,又颤抖着双臂撑起身来,攥住面前的衣摆,喘息着哀求——我不想死,我不想死。“起来!”暴喝声在耳边如炸雷,曲沉舟猛然清醒,才发现管制司的司监一手提起绳子,一手举起了竹杖,周围人都在看他。“大人,算了算了,”有典史在旁边拦着司监的竹杖:“都是贵人们的小玩意,打坏了哪个都不好交代。”“哦,原来是他。”一旁有人见他抬脸,恍然大悟地小声嘀咕:“早几年可是个金贵的,没想到如今也混到这田地。”更有人议论:“早听说他疯了,原来是真的。”“疯了还有人要?”司监忙着赶快干完活,去前面牵绳子去了,典史逐个敲打他们:“都住嘴!站起来!”一长串的人被牵进屋里,狭长的屋子南北相通,除了炭盆外,便是东面墙上钉着的铁杆。与东院并没什么区别,曲沉舟脱去上衣,面朝墙跪下,抬手抓住铁杆,很快有人过来将他的双手缚在铁杆上。拿着竹竿的司监从南边逐一敲打过来,那竹竿头上沾了朱砂,遇见看不清的奴痕,便用竹竿一点,紧跟在后面的典史便忙着勒口烧烙铁。曲沉舟闭着眼睛,听着惨叫和脚步声逐渐向这边过来,不多时已到了身后,他肩上的字仍清晰可见,墨汁与浓稠的明胶混在一起,一直也没有掉。那司监看着他肩上的字,嗤笑一声,想也不想,抬手一点,朱砂印在蝴蝶骨上,便向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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