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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让人畏惧,连自己都害怕的存在。梁萧叹了口气,低头跟上程漆高大的背影。道旁,程漆所过之处,草叶像是承受不住似的,慢慢打了卷,蜷缩在一起。—院子里的花原来不只是用来看的,阿婆在家闲不住,花开好了,她会采下来拿到集市上卖。如今凤仙看得正烈,浇过了水,红彤彤的好看。另一角还有块空的花圃,陶枝瞧了瞧,问阿婆:“那边也要种上吗?”“要种,”阿婆拿着花剪,抬头一笑,“阿枝有喜欢的花儿吗?”陶枝弯弯唇,嘴边露出个小涡,“阿婆喜不喜欢芙蓉花?”“咱这儿栽不了水芙蓉,木芙蓉倒是能种,”阿婆看她站在那儿也像朵花似的,心里高兴,“阿枝喜欢,明天叫阿七买些花苗回来。”鲜种的花,做出来的花露会更鲜更纯,到时候芙蓉粉的品质也会跟着上升。陶枝心中喜悦,走过去蹲在花圃边拿起另把花剪,“阿婆我帮你呀。”“你小心别脏了裙子,”相熟之后,阿婆也不再跟她客气,“过来点,阿婆教你怎么剪……”拿去集市的凤仙卖得极好,虽然家里并不缺那几个钱,但阿婆挣得高兴,拉着陶枝的手直说:“还是得带个姑娘来,我老婆子坐在这儿都没人过来,你看这一下午人多的……”倒是实话。往常一天都不一定能卖光的花,今日带了陶枝来,还不到黄昏就卖了个干净。她脸上总是笑吟吟的,五官又漂亮,在庸庸碌碌来来往往的众人之间,自带一股清雅。明明是一身粗布裙子,坐在简陋的花摊前,却莫名有种大家闺秀的出尘。送走了那个包下剩下所有凤仙的公子哥,陶枝一回头,对上阿婆揶揄的眼神。“刚才那小哥,”阿婆笑眯着眼,没了牙齿的上下嘴唇抿一下,“模样好的咧!”是挺好,从前陶枝也喜欢这样俊秀白皙的公子哥,好像害羞似的,说话会脸红。但如今陶枝不再对这样的男人有兴趣,皮囊生得再如何好,也不知真心如何,倒不如找个踏踏实实的普通人,一辈子也熨帖。陶枝低下头笑笑:“好是好……”阿婆在笑,她就收拾了摆摊的垫布。余光里忽然出现一双精致的鸳鸯绣鞋,头顶传来熟悉的声音:“呀,陶枝?”陶枝听出是谁,不动声色地把垫布收拾好,揣进阿婆的篮子里,然后才不紧不慢地抬头。廖清欢在家无聊,宋鸣鹤也没时间陪她,她只好带着丫鬟出门逛街买东西,没想到一眼就瞧见陶枝当街卖花。她身上穿着蝉丝的裙子,头上压着沉甸甸的钗子,身后还跟着亦步亦趋的丫鬟小厮,而对方清汤寡水,身边只有个老太婆,调换人生的落差实在太鲜明,她脑子一热就走到了花摊。可眼下陶枝一言不发,面色平静,眼中微微的警告之意却让她立刻回过神。只要陶枝动动手,她随时都有可能死!廖清欢抚了下耳边碎发,悄悄往后退了一点,假笑道:“还真是你。”阿婆看看她,看看陶枝,约莫明白过来什么,伸手拉住了陶枝的手。陶枝偏头朝她笑笑,回握住阿婆的手,仰头对廖清欢道:“是我,看完了?”廖清欢面色一僵,还是生出些不甘,便道:“若是钱不够用可以跟我说,左右是要补偿你的。”陶枝轻笑着,抬了下左手,廖清欢瞳孔骤缩,立刻向后连退几步,撞得如翠摔倒在地上。而陶枝只是轻轻地挽了下碎发,笑容云淡风轻:“放心,我不会客气的。”周围已经有人指指点点,有人认出她们,知道一点内幕,三三两两聚着交头接耳。看情形果真是廖大小姐做了见不得人的事,在原配面前被逼得这样失态。廖清欢丢了大人,连忙遮住脸,甩下如翠怒气冲冲地走了。陶枝拎起篮子,扶着阿婆站起来:“咱们也回家。”“不回,”阿婆拉住她的手,满脸褶皱间生出怒气,“阿婆带你吃好的去。”“嗯?”“走,去东街吃合意饼,”阿婆拉着她的手,气冲冲走在前头,“多上点肉,可别像那个死丫头,瘦得像根杆子!”陶枝愣了愣,看着阿婆小小的背影,眼圈顿时一热。心头那点微不足道的怒气烟消云散,她快走两步,搂住阿婆的手臂,头歪到她肩膀:“好,阿婆带我吃。”—日子就这样过下来。阿婆待她真的好,白日里两人闲聊,侍弄花草,教她从最简单的炒鸡蛋做起。到集市卖花回来,阿婆总要带着她寻摸些点心吃食,俩人偷偷在外边吃完,不告诉家里那两个混球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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