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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雍觉得这东西很有韵味。外出,走路去附近的村落大约半个小时,沿着大路,慢慢就碰见不修边幅的草和花,偶尔经过一辆车,掀起的风和尘土扑向路旁。屋顶也出现了,那些小楼接二连三闯进眼睛,一对夫妻带着小孩在前头,口音是本地的,杨雍听不太明白,但是曾在市场上听过,所以知道。除了新的屋子,村里还保留了一些有年代的房,当然是修缮过了,没有危险,几个孩子蹦蹦跳跳从巷子穿过去,看到外人吓了一跳,又马上嘻嘻哈哈跑开。田地和菜地错杂地分布,一段路是繁华的,一段路是空旷的,风格很乱,却莫名令人看着舒服。这里还有一间小庙,没有被废弃,大门是红色的,有门环可以叩响。但此时它半开着,随便人走进去,当中供奉土地爷爷的塑像,桌上摆了果品和香炉。阿重第一次接触传统和信仰相关的东西,好奇问来问去,杨雍只能靠自己的理解解释,恰好,走进来一个老头,盯着他们看一阵,说:“外面来的?坐吧,坐吧,这里没什么禁忌。”旁边就是两条木头长凳,很多划痕,摸起来却很滑很柔。接着,老头熟练地上了香,像随口提起,给他们讲这座小庙的历史,有些节气会大办祭祀,这里才会热闹起来。现在是冷清,也不乏人进来,墙上还粘着上一年修复时征集资金的通知和捐钱者的名单,是慈悲还是为了名声,没人计较。出了庙不远有家便利店,绑了大粗辫子的女人侧身坐着,手里是编织的毛线,小孩蹲在她脚边玩皮球,一会滚到这边,一会滚到那边。她长得不算好看,但是莫名令人觉得合了眼缘,充满了人间烟火的漂亮。过了一会,另一个孩子拉着风筝跑来,也喊她,马上被搂到怀里擦额头的汗。孩子不乐意了,又挣不脱,后来喝上果汁才终于安分下来。阿重也去买了两瓶冰冻的绿茶,这玩意和平常的茶水差别很大,甜,哪怕是他都可以轻松喝下,还挺喜欢。杨雍扫了眼瓶身的字,是冒了大牌子的,差别很细微,但是能喝,小地方很多人分不清,没什么好计较的。继续往深了走,便能到好几个村子交接的地方,设了个市场,规模不大,足够周边人吃用的购买了。这个点人多,摊位又都是摆在地上,没有台子,便显得有些拥挤了。有人倚着小三轮,后面车斗装了一堆鱼,时不时浇水,说是水库里弄来的,新鲜。两人只在外头瞧一瞧,觉得脏,没有进去。就此原路返回,碰上刚才的孩子,风筝又在天上飘,他兴奋地收线、放线,令它飞得更高。仔细看去,那风筝是鸟的模样,五颜六色,拖着长长尾巴。几个年轻人骑着自行车从旁边经过,剃了圆寸,肆意,无袖的上衣被风吹得鼓起来。他们看了看并肩而走的杨雍和阿重,或许眼神里什么也没带上,或许觉得好奇,这两个男人怎么这么亲,是兄弟,还是关系很近的亲戚?不过是擦肩而过的缘分。阿重握住了身旁人的手,怕他被莽撞的车子碰到,掌心里润润的冒了汗水。有个老头搬了矮凳,在门口擦鞋,抬头瞄了一眼,又迅速低下去,不关心他们的表情。路的一边是野地,一边是爬满了青藤的围墙,天空挂在头顶,影子拉长,他们是这华丽背景里的两个普通人,像从小生在这里,被老人看着长大。杨雍本来想躲,但鬼使神差顿住了,他们其实只是陌生地闯入,和旁人生活无关,旁人的目光又怎能影响他们?所以他没有作声,任由对方牵着,过了很远也没有开口。小路接着大路,太阳烈了,应该撑一把伞,这才寻到理由腾出了手。他开始觉得“约会”这个词有点意思。农庄里饭点到了,人都在餐厅,老板收获颇丰,正在炫耀和几个好友的成绩,那些鱼也悉数拿来招待客人。杨雍想吃些清淡的,便要了肉粥,炖得烂烂,很鲜,一点都不腥,是简单到令人惊心动魄的味道。阿重面前则是一条糖醋鱼,勾过芡的汁红亮,把鱼裹得严严实实,刺很少,一大口满满都是肉。老板还在向人比划,说水库里鱼多啊,守个半夜就有好大一箩筐,小的放生,大的、没怀肚子的才留下,不伤阴德。好些客人耐不下心钓鱼,却也觉得有趣,给他捧场,尤其小孩嘴巴馋,使劲地吃,不知有多喜欢。午睡的时候把房间窗帘撩起来了,不是直面阳光的,光线正好,昨天走过的山和树晕晕蒙蒙的,都像上了一层碎金箔。但不拒人于千里,气质还是亲切的,生气勃勃,它的名字记在了地图里、县志里,被不多的人念叨,就这么平平淡淡维持着寡言的模样。只有那些昆虫、鸟雀、红熟的果子懂得,繁茂华美,竟然能和这些小山岭紧紧纠缠在一起,寻常,又不寻常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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