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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显见得做了管事也不省心,四房与后院平日里八竿子挨不着边,这才几日工夫,颂着经就把冯春儿招惹上了。 冯春儿今夜当值,房间一片漆黑,所幸廊下有灯。琉璃背靠着蔷薇花丛,看他拔簪挑开窗门,塞了张纸条进去,然后将簪子插回发髻,拍拍手遁原路退走。 胡进一向色胆包天,这回不知拿的什么? 等他走了,琉璃从暗处出来,也挑开窗门,爬进去捡起落在地上的纸。 纸上上半副画了个洞口,洞口左边是个捧着明珠的人像,琉璃熟悉地形,认得这是园子东北角上的石林山洞。石林山其实只是一座石头堆起来的假山,大块石头架起来,底下便成了石洞,琉璃曾去石洞旁的石像下喂过小猫。 下半副是一只竖起三根指头的手。三根即等于三更,这个不难理解,胡进想必是约冯春儿在石洞幽会,怕她不识字,所以特地画了画表示。 琉璃想了想,把纸条放回原处,爬了出来。 从被许娘万般宠爱到受尽何府诸般折磨,琉璃早已不是窝在许娘怀里念着四书五经习着魏碑柳体不谙世事的纯真小丫头,处于世间底层所耳闻目睹感受到的一切,绝不像关在绣房里与锦绣为伍的千金闺秀们想像的那般干净。身为处子,面对这些腌臜事原该难堪,但对于一个已经死过一次的人,已经很难有什么事可以让她能那么矫情地回避的了。 从这方面说,何府给了她太多太多,也许会使她这辈子都享用不尽。 琉璃回到房里,翻起了经书。 新月的光华轻轻洒在院里花木上,温柔得像梦一场。读到第三页,院门开了,进来一只灯笼,然后是提着灯笼的人,最后的一人,是负手而来的何苁苙。 琉璃站起来,迎出门口:“给大老爷请安。” 何苁苙捋须点头,进门扫视一圈,在楠木桌畔坐下。 琉璃着手泡茶。何苁苙问:“是什么茶?” 琉璃道:“知道大老爷喜清淡,特地带的峨眉竹叶青。”苁苙点头:“我闻着也像。”遂接过递来寻常阔口白瓷茶盏,略犹豫下,抿了抿。抬头一见她还站着,便指着对面:“没有外人,坐罢。”琉璃便挨着小圆凳的边,侧过身坐了。 何苁苙轻叹:“难为你小小年纪,规矩竟学全了。” 琉璃原先也不懂这些规矩,实在是何夫人命人下了狠工夫,如此八年过来,早已如行云流水。但亦不能说破。她低首又替他斟满,细声细语道:“是娘在世时教导得好。那时她总与琉璃说,女子温婉识体,方可人,谦逊良善,方迷人,琉璃不敢忘。” 何苁苙赞道:“甚是!你母亲便很温婉可人!”又叹:“当年我跟随太子出京,得遇你母亲,那是何等幸事,若非朝中出事,后来也不至于……” 苁苙动了真情,抬起衣袖拭泪。琉璃垂着头,也道:“娘这辈子最牵挂的就是大老爷,一直企盼着大老爷会回去接她。后来实在是因为照顾不了琉璃,才上京来的。好在如今琉璃已经得侍老爷膝下,可以代替她日夜陪伴老爷,她也可以瞑目了。” 琉璃抬起头,脸上一脸满足。 ☆、009过问朝政 何苁苙点点头,“如今你安心过日子就是了。”移开脸,又似若有所思。 琉璃担心翠莹回来坏事,须得尽早从何苁苙处讨得定心丸,于是道:“老爷是否在为琉璃的身份发愁?” 何苁苙看了她一眼,举起盏来。 琉璃道:“老爷不必为难,介时事了,便送琉璃出府便是。” 何苁苙道:“既回来了,哪有再让你出去的道理?” 琉璃一笑,“这一层其实我也知道。何府的私生女进府又出府,到时外头传起来就不知有多难听了。可是老爷又不能让琉璃认祖归宗,我继续这么住着,总归名不正言不顺。” 何苁苙探究地看着她。她站起身,笑道:“打开天窗说亮话,索性我给老爷出个主意。事毕之后琉璃若是出不了府去,老爷便向老太爷提出当我是远房亲戚的女儿,寄养在府里罢了。” 何苁苙顿住,“这是为何。” 琉璃笑道:“这是最好不过的办法。若承认我是您女儿,其一老太爷那里过不了。老太爷一生清正,老夫人又最厌憎这些有悖礼仪之事,自不会甘心认下我这个孙女。其二大夫人高贵尊重,您认下我便等于打她的脸。即使勉强认了,日后与你我之间也定然不吝。” 何苁苙喝了口茶,又放下,“如此对你岂非不公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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