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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还没有解开让我闭眼的命令。”听到她又折返回来,男人似笑非笑的脸怎么看怎么刺眼。
她哼了一声,却没有让他睁眼,拆下了束在发上的丝带,分别系在他们各自的一只手腕上,“就这样跟着我吧。”
走到某一处时,艾德蒙感觉到腕间丝带的停滞,耳畔是夜神柔声的命令,“睁眼吧,这里有你想看的东西。”
她还有什么想让他看的东西吗?在他一次又一次对她做出糟糕的事,说出糟糕的话之后?
算了,不管是什么,都是他应得的。
他还是依言睁眼,看向前方————
明月如霜,掩映着东方式层层迭迭的亭台楼阁。清泉涌动,曲折的小桥隐于秀美嶙峋的山石中,小巧的花色锦鲤戏于波光水色之间,映出镂花的漆雕窗影。
一道纤丽的少女人影正立于花窗边,闲闲地投下鱼食,逗弄着水中嬉戏觅食的鲤鱼。她应该是夜半初醒,一时睡不着走到水榭里游玩。
那是十三岁的苏惜,比现在还要稚气许多的面容和身形,却是一样的为神明所精细雕琢的美丽,月光为此失色。
“这是仿照苏州的样式造的园林,你的母亲……也就是叶夫人家乡的样子。”
谈到他们之间唯一的连接之处,那个只有梦中才能得见的故乡,哪怕和艾德蒙之间有种种不快,苏惜也总是温柔的,“虽然这是我的记忆,但是我不介意把它分享给你。”
“谢谢您。我对您的恩赐愧不敢当。”
艾德蒙眨也不眨地直盯着这一幅恍如画卷的景象,徒劳地描摹着每一根线条,每一种颜色,带着某种必将会失去的苦涩心情,热切的目光流连于那少女稚嫩的眉眼上。
多么可笑啊,苏惜就站在自己身边,可只有这样旁观记忆里的她,他才能完全展露自我。
更可笑的是,他知道她不喜欢他,却还是本着一点同乡之间的情谊记挂他,在能力范围之内给予他一丝温暖。
可这若有若无的关心最让人疯狂。
其实他不是没有办法得到她的爱。
他从来就聪明坚定,善于学习,敢想敢做,只要他愿意低下头,像兰特德尔家的那个虚伪鬼,还有那个整天卖药的阴沉伯爵,说些好听的话,戴上矫饰的假面笑容相待,他未必不会成为她的情人。
那些男人们……他们哪里又对苏惜存着好心思?他们唯一胜过自己的,只有那副会惺惺作态,说些虚伪好话的嘴脸。
艾德蒙从来没有如此刻一般鲜明地感受到对她的爱意,后悔于从前对她所做的一切。
他从未爱过人,在尚未明晰自己爱她这件事的时候,他一贯粗暴的所行所言已经将她远远推开到别的男人怀里去。
错了,什么都错了。如今想要再回头追寻,苏惜就像这幅幻梦一样,再也触及不到。
一想到这,他的心就痛苦难当,仿佛被置于火中燃烧。
为什么呢?那个杀戮的雨夜,命运将她带到他的面前,他是那些人中第一个见到她的人,比任何人都要早。
又是为什么,如今他成了距离她最近又最远的人,只能桎梏于上级与下属的框架之内,服从她,却不能靠近她。
他无数次试图用错误的方式挑动他们之间的这层关系,让她将聚集于其他人上的目光放在自己身上。
我的神,请注视我吧。原谅我吧。爱我吧。
有那么一个瞬间,他很想跪在地上祈求她,像个最卑微的信徒一样亲吻她的脚尖,求她的赐予和恩典。
可艾德蒙知道自己做不到,仅剩的些许理智和尊严游荡于心胸,勉力支撑着他卑贱却也高傲的头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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