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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闹!眼里毫无规则纪律,朕的皇后岂能容许他们那般胡言乱语!皇后,你认为该当如何处置?」
男人将皇后沉默不语的模样收入眼底,鬍子下的嘴角微微勾起,搁在扶手上的指尖轻敲几下,眸色晦涩难辨,道:「寧宫的颖妃膝下尚无子,让永璂去陪陪颖妃一段时间,皇后你看如何?」满意的看着白氏脸色惨白一片,「身为后宫之首,如今陷入这般境地,怎么让朕放心把永璂交于你?」
「……皇上,让臣妾亲自了断这些谣言吧。」
「听你这般说,朕便放心了,晚些朕再去翊坤宫陪你。」
翌日,底下的人传来阿郁正在前往翊坤宫的消息,皇后只能在心中暗自期许。
慢些,阿郁,再慢一些。
可步伐再慢,也终有到的时候。
阿郁一改往昔朴素的穿搭,换上了皇后娘娘过去赐给她最好的衣裳,穿上了製工最精细的鞋,踏进了翊坤宫,白氏感觉心里有什么几乎快破了防,只好抬手招来端盘子的女侍。
她不能,也无法秉退这些下人。
只能任由心疼漫过心扉,一字一句道:
「喝下这碗汤,本宫答应你,从今往后,会照料好你的娘亲。」
阿郁看着那碗木耳甜汤,汤面倒映出自己早上精心描好的妆容。
她接过皇后手里的瓷碗,没有任何迟疑的便一饮而尽。
白氏看着她的红唇沾上碗沿,心生不忍,将脸侧向一旁,蜷起的十指一阵痉挛。
一碗汤入肚,药效发挥神速,短短几秒,阿郁的额角沁出了冷汗,可嘴角仍噙着笑容,温柔的仰视着她。
直到一声闷哼,白氏目光又放回阿郁身上。
渐渐地,阿郁清澈的眼眸染上混浊,额上浮现一缕缕青筋,衣下的身子开始颤抖,白氏清楚的知道这只是刚开始,鹤顶红的毒效能一点一点摧毁人,慢慢分解再吞噬,如针戳般穿梭在每条神经间,密密麻麻的刺疼,叫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自古来,许多受罪的妃子便会在这过程失去神智,主动弯下高贵的身子,如狗一般跪爬在地,攀着皇上的腿祈求开恩,方能痛痛快快了结她们的生命,她捨不得望见阿郁那样子。
阿郁疼得蜷缩起身体,锐痛钝痛轮番交杂凌虐她的意志,视线模糊间她隐约看见娘娘眼里的不忍,她明白她不会想看到自己失去自尊的模样,所以哪怕咬碎了牙、抠断了指,也要将痛意忍下。
汗水濡湿的唇轻颤,阿郁低喃着:「娘娘……」
纵使她已经跪伏着,头一次次往地板撞,额角滴答淌血,却仍有意识地将喘息声压到最低。
她不能死前还给娘娘带来麻烦呀……
恍惚之间,眼前闪过自幼时陪在娘娘身边的点点滴滴,娘娘开心时眉宇会舒展开,露出浅浅的酒窝;难过时会面无表情,身子也会止不住的痉挛;发脾气时会紧蹙着眉。
她从识字起便伴在娘娘左右,再长成亭亭玉立少年郎,陪着嫁到宫里来,过去深宫中的种种艰难,她能一点一滴护着娘娘,只是未来的路她怕是不能再陪着娘娘走了……
烛影摇晃,窗外的寒风吹熄桌上的灯烛,在黑暗的掩护下,阿郁用尽最后一点力,抬头仔细描绘女人完美无瑕的下頜线,才缓缓闔上那双印满眷恋的眼眸,动盪的一切也终归于平静。
**
元丰七年,太子永璂继位。
同年,白太后病亡,年仅而立。
永璂双手交叉覆于身前,盯着神桌上的牌位,香烟繚绕。
永璂眼前恍然闪现不久前皇娘立于窗边与自己谈话的画面。
叨叨扰扰,提的最多的便是厚望,期许他能当一位贤君,勿忘初衷,后又交代起安康,望他能在繁忙中顾好自己。
永璂撇头掩下哈欠,耳鸣时,恍惚听见母后提到一嘴后半生,冷清的面容上同时出现一抹道不清、说不明的情绪。
待他怔愣半晌,再追问起,母后只是摇了摇头,不再提起。
永璂只好道别离去。
白氏从半开的窗望其离去的背影,再看着背影渐渐褪变成记忆里那道纤细修长的身影,指尖不自觉摩娑起手中的纸面具。
是阿,一生锦衣玉食又如何?
她尝过最甜的酒,穿过最好的衣裳,也有成材的晚辈縈绕膝下,可没有那人的相伴,后半生也不过尔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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