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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护幸福,也许真的是我的弱项,或者说,根本在这方面我就是个无能的人。
而这种感悟,在十来年前,在血管里都跳动着年轻的焦躁的年纪里,是年轻并且焦躁着的我,根本不可能渐渐体察到的。
九一年,我们签约了,和一家生意不错的酒吧,我们驻留在那儿了,按照川儿的嘱咐,我们没有打游击,而是尽可能的留在固定的那么几个地方。终于,最后,我们成功得到了一纸合同,这是可以让我们做梦都笑出声来的事儿。
那,是在九一年年初,也是在我借着酒劲儿亲林强之前。
而后,过了一年,九二年是一个相对稳定而且忙碌的时期,我们忙着让“桥”一天天稳固,一点点扩张桥面,我个人,则忙着一步步加紧确认我和林强的关系。
有了,却确定不下来的东西,从来都是最让我害怕的。
我需要有把握的感觉,哪怕只是一个点头,也能给我继续下去的力量,否则,我只能在慌乱中逃开,我知道自己好多时候都足够勇敢,却会因为慌乱和缺乏安全感而失掉了求胜的时机。于是,对于林强,我撒网和收网的步骤,跟得不可谓不紧凑。
“我说各位,我们这挑大梁的角儿,够意思吧?!”两首歌的间歇,川儿突然起哄一样的抓过麦克风说了这么一句,结果,台底下爆出一阵回应声。
“长得也惊天地泣鬼神吧?!”从另一边挤过来的是嚼子,他挂着吉他往我这边蹭,一只手搂我的肩膀,却在搂过去之后将爪子搭在川儿身上。我看见了,什么都没说,只是想笑,但这孙子后头的话,就让我渐渐笑不出来了,他又接着说,“嗓子也特豁亮是不是?好家伙,真好有一比啊,比作何来呢?‘撕绫罗,打茶盅,琵琶骤,弦子惊,小小子儿叫爸爸头一声。’是要多脆生有多脆生。”
听着似乎是青少年时代从某段单口相声里学来的词儿,我越听到后头越想回手揍他,然后,等到他真的把最后“叫爸爸”这半段说出来时,我却看在台下观众的面子上决定暂时饶过他,侧脸瞧了他一眼,我嘴角挑起来一个笑。
“您这话……是想夸我,对吧。”
“那没错儿啊!”嚼子坏乐着躲到一边儿去了,边躲边说着什么,“下面就再给‘爸爸’们来一首我们压箱子底儿的——”
“《常言道》!”那家伙拉长声儿的话尾,让川儿心有灵犀接过去了,简单报了下歌名,下一秒,嚼子的吉他和身后强子的鼓点就同时响了起来。
“常言道,画山难画高,画树难画梢,我想说,画你,难画你的笑。
常言道,时机来得早,不如来得巧,遇上你,要谢,就谢月下老。”
那首歌,开篇就是这么两句,很难得的,这两句歌词并非出自我手,而是嚼子的吐血之作,就在川儿说,你好歹也写两句吧,别都让九儿一个人忙活之后,嚼子一边嘟囔着“那曲子呢,曲子还绝大多数都是我做的呢”,一边老老实实抓起乐谱往里头填词了。
于是,就造就了这么奇怪的两句歌词。拍着良心说话,这样的词儿真不是我的风格,要多直接有多直接,要多肉麻有多肉麻,要多土流氓有多土流氓,我拿着他写的前两句词儿嘴角抽搐的看了半天,慢慢还回去,然后问他。
“你真是复旦中文系学出来的嘛?”
他很无辜很可怜的看着我,说:“我不是还没学出来,就逃出来了嘛……”
“你写的这都什么呀,我不好意思唱。”我又说他。
这回,他可来了劲。
“你不好意思?甭跟我这儿打镲了!你写的词儿我还不好意思看呢!你瞅瞅你写的那都是什么淫词滥调啊,又‘渴求’吧,又‘濡湿’吧,你知道什么叫‘濡湿’嘛?还是说谁已经把你给‘濡湿’了?”
那回,我没打他,因为川儿抢先一步下手了。
在他屁股上抬起脚来“温柔”的给了那么一下子,川儿把写了前两句的歌词抓过来递给我,说九儿,还是你写吧。
我答应了,然后,在写的时候,我把这前两句原封不动给留了下来,一,是为了象征性的尊重一下嚼子的劳动成果。二,也是为了让川儿每每在听到这两句的时候小小的脸红那么一下子,我清楚得很,嚼子这话里话外的,明显说的就是他们俩那点儿猫腻。
“多经典的古汉语啊,楞没人赏识,‘画山难画山高,画树难画树梢,画人难画佳人笑,画狗难画狗撒尿’,这是劳动人民的智慧总结啊这个……”嚼子在一边大放厥词,我在这边强忍着笑意琢磨究竟该怎么顺理成章把歌词给拐回到正路上去。
然后,就在我低着头耗费脑细胞的时候,旁边传来一声低沉短促的笑。
侧脸看,是林强。
“裴哥,你别老这么精辟成嘛?”长头发梳成马尾,叼着烟擦鼓的男人冲着嚼子开了口。
“不精辟对得起谁呀。”嚼子夸张的叹气,随后就眯缝着小眼睛,拨弄着琴弦去了。
林强笑了笑,继续低头擦鼓,我看着他的动作,看着他卷上去的袖子露出来的前臂,还有棱角明显的腕骨,以及那修长骨感的手指,一阵心里荡漾。
我喜欢不说话的林强。
他不说话的时候,就会没来由的显示出一股强势来,而相比之下,一旦开口,林强就会因为言语之中冒出来的傻气,损失掉多一半的强悍气质,虽说,有不少时候,他的冒傻气程度也颇为彪悍。
就比如那次把《常言道》当作压箱底儿曲目的演出,一曲终了,我在“天角清光淡然照,萦丝耳语,单道胭脂扣得好”的尾声中,享受着观众的掌声和叫好声,沉醉在胜利感和吉他高昂的尾音里时,怎么都没想到,刚扔下了鼓棒的林强,居然会站起来,大踏步的走到我身边,然后一弯腰,就一把把我像抱孩子那般的抱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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