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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还是圣上看在公主和七皇子亲近,而七皇子又认了已故的蒋德妃做养母的份儿上,才升了钱氏的位份。连带着七皇子也得了不少好。别的皇子,不管是子凭母贵,还是母凭子贵,总之该有的地位和待遇一应都不低。一般皇子只要立住了,都是先封国公再封王,少有过了十二还未封王的。唯独七皇子,因出生就不受期待,亲娘也让圣上厌恶,置若罔闻直到去年,公主特意在圣上面前提了提,才封了王。当然,这其中还牵扯到一桩宫廷秘事,许多宫人都知晓,但无人敢人前提及。总的来说——在宫里众人眼里,七皇子和元贞公主素来亲近,所以这般情况下,公主怎可能会不愿见七皇子?一开始,绾鸢和希筠也不敢置信,还是近日七皇子连着数次来问安,公主明摆着不想见对方,才管中窥豹到一些。这种隐秘自是不能让下面小宫人知道,因此二人才如此讳莫如深。其实殿里的元贞早就醒了,自然没漏下外面这些动静。无人知晓,近日元贞深居简出慵懒倦怠的原因,竟是她做了一个梦。连续数日,每天都做着同样一个梦。而让人惊奇的是,这个梦并非常人那般杂乱无序,而是有前因有结果,长度竟横跨十年之久。大昊立国一百六十余年,虽边关多有战事,但由于商业鼎盛,担得起国富这一说,所以即使常有战事,对身处上京的人来说也无伤大雅。元贞没想到大昊竟有亡国的一天。一切都来得那么猝不及防,堂堂大昊国都的上京城竟被敌国军队围了个水泄不通,整个上京、皇宫一片惶惶不安。她刚得知这一消息,就被人告知敌国领兵的皇子指名道姓地要她,说让大昊将她送过去,才可再提求和之事。她仓皇失措,跑去找父皇询问详尽。好不容易见到人,父皇却一言不发,甚至不愿回头看她一眼,只掩面垂泪做挥手状。还是事后她才知晓,北戎哪是只要她,不过是兵力不足,又深入敌后,佯装诈和来试探大昊底线。他们不光索要了大量割地,还索要天价赔款。是砸了整个上京城,都凑不齐的赔款。凑不齐怎么办?那就拿人来抵。男人是顶梁柱,是大昊根本所在,那就先拿女人来抵吧。底线就是这么一点点被探知的。先是罪臣家眷及平民女子,再是高官勋贵家妻妾、皇室宗亲女眷,宫妃、公主,乃至皇后,连大昊皇帝最宠爱的公主都要来了,还有什么要不来?这些女人被以求和派为主的大臣悉数送出城。即使这样,上京城还是破了。整个萧姓皇族被一网打尽,一众皇亲大臣也皆沦为阶下囚,北戎烧杀抢掠一番后,留下一片狼藉。而她的噩梦也自此开启了。其实早就开始了,在她被送出城的那一刻。她没有寻死,不过是不甘罢了。她不甘心,就想问问父皇,为何忍心将她送人?难道多年的父女之情,都是假的?
萧杞是第三批被送出城的,也是第一个被送出去的皇子。他素来不得宠,都知晓出城就是闯鬼门关,生死难料,哪个皇子愿意出城?别人都有母家舅家庇护,独他没有,那便是他了。那时——她还不知后续会有萧氏皇族被一网打尽的事情,见萧杞惶恐不安,又稚嫩柔弱,明明也刚遭受大难,却强撑着笑与那敌国皇子慕容兴吉虚与委蛇,就为了照拂这个弟弟。之后大昊国破,所有人被掳北上,一路上饥寒交迫,男子为牛为马,女子为奴为婢,可以说一切常人能想到的惨事,都在这里发生着。期间,她寻到机会拼死将萧杞送了出去,数年后自己也侥幸从北戎逃出。几番生死,来到南昊。彼时萧杞已在南朝登基为帝,可等待她的不再是一声饱含着亲近的‘阿姐’,而是一碗毒酒。这老宦官穿一件紫襕圆领袍,腰系革带,头戴皂色朝天角幞头,蹬着一双翘头皂靴,只看他这身打扮,就知品阶不低。他年岁有些老了,脸上沟壑丛生,一双老眼精光闪烁,在元贞身上来回巡睃着,扎得她皮肉生疼。看了脸,还要看身上以及衣裳,乃至手脚。甚至连脚上的鞋,都被他再三打量。哪怕元贞再淡定,也不禁随着他的目光,磨蹭了下自己有些干枯的脸,蜷起皱裂的手指,缩了缩脚上的破鞋。她一路从北戎逃回来,何止三千里,路上躲躲藏藏走了快半年,为了不暴露身份,一路乔装疯子乞丐,还不敢显露女儿身,只敢乔装男疯子男乞丐。这样的她,怎可能是好看的?若换做多年前,元贞定要让人掌他的嘴,可今非昔比,这老宦官品阶不低,一看就是宫里派来确认她身份的人。老宦官最后在她脸上巡睃了一眼,转身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了下。一个灰衣小内侍端着托盘走进来,托盘上放着一只碗。元贞迟疑。“这……”老宦官咳了一声:“之前已经来过几拨人看过娘子了,这些人说是以前在上京皇宫里服侍过,实际上都是些边角废材,从未在贵人跟前服侍过……”这倒是实话。宣仁二十四年,北戎攻破上京,除了掳走了一众皇室宗亲高官大臣,连宫里的宫人也未放过,掳走了共计三千余人的宫人内侍,以及无数能工巧匠。能不被掳走的,要么年纪太小,要么就是些边缘人物当时躲藏起来了。“前日,倒有一真正宫里的老人儿来看过娘子,乃当年孝恭肃皇后身边服侍的近侍……”孝恭肃皇后乃宣仁帝正宫皇后,本家姓吴,人称吴皇后。五年前死在北戎,被南朝这边尊封为孝恭肃皇后。她身边服侍的宫人,自然是见过彼时还是公主的元贞。“此人姓甚名谁?内官可否告知?”元贞按下心中不祥之感,询问道。老宦官皮笑肉不笑地笑了下:“大抵是时过境迁,此人容貌大变,娘子并未认出她来,又或是娘子本就不认识此人——”事已至此,形势已经很明显了。不管是不是有这个人,不管之前宫中老人是否认识她,显然这老宦官以及他背后之人,认为她是个赝品。又或是,哪怕她真就是元贞公主,他们也不打算认她。毕竟,她是真是假,都是他们一己之言。但元贞还抱着仅剩的一丝希望:“何必听从一个宫人的一己之言,我既回来了,圣上必然不会避而不见,不如就让圣上亲自来确认我是否是元贞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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