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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玉娇怔忪,望向昏黄灯光下那张棱角分明的脸庞,心下涌动诸般不解。
她迟疑着开口:“你…为什么……”
为什么愿意要她这个已婚妇人,哪怕还带着一个…该说是两个“拖油瓶”。
不等她问出口,谢无陵便猜到她要问什么,嗤了声:“哪有那么多为什么?老子做事向来只凭这个。”
他伸手拍了拍健硕的胸膛。
沈玉娇:“良心?”
“良心是什么东西?老子是说心情。”
谢无陵下颌抬起,又恢复那副天不怕地不怕的狂妄模样:“反正你,老子是要定了。至于你肚里这个小崽子,你在外逃亡跟个饿死鬼似的,它竟然还能活下来,可见你和它的母子缘分不浅。既如此,你就安心把它生下来……”
说着,他还伸手一指床里面睡着的小婴孩:“以后那孩子就叫谢天,你肚里这个就叫谢地,等咱们成了亲,过个一两年,再生两个,儿子就叫谢金刚,女儿就叫谢观音。”
他越说越觉得四个孩子刚刚好,也不等沈玉娇再说,就揣着那只大海碗起身:“行了,你也别着急拒绝。左右大夫说你身体弱,要好好养几天,你就在这先住着,顺便想想老子的话。”
“反正老子要力有力气,要相貌有相貌,你跟着老子,绝不叫你吃亏就是!”
谢无陵撂下这句话,便往门口走去。
看着那道即将消失在木门后的高大身影,沈玉娇心下忽的一动,脱口喊道:“谢无陵。”
那身影停住,男人侧过半张轮廓分明的侧脸:“还有事?”
“我不叫马翠兰。”
沈玉娇唇瓣轻抿,再次开口:“我叫…沈玉娇。”
门口的男人愣了下,而后另半张脸也转过来,狭长桃花眼噙着三分笑,语调慵懒而轻缓:“知道了,小娇娘。”
-
夜凉如水,万籁俱寂,只偶尔传来几声夏虫啾鸣
青纱帐里,沈玉娇躺在硬板床上,眼睛直直盯着灰蒙蒙的帐顶,双手叠放在平坦的腹部,心头思绪宛若一团乱麻。
怎么就有了呢。
怎么不早不晚,偏偏这时有了呢。
自和裴瑕成婚,他们都无比期盼着一个孩子的到来。
她至今还记得裴瑕离府的那个清晨,他的手掌覆在她的腹部停了许久。
虽然他没说,但她想,那时他应当也期许着。
那不仅仅是他们的骨血,更是他给她的护身符。
后宅女人,想要安身立命,不就是靠娘家、夫君、子嗣这三样么。有了子嗣傍身,她也能在裴府站稳脚跟,更不怕旁人再多置喙。
可现在,裴氏宗妇已死于一场意外——
裴家都回不去了,腹中这个孩子好似已没了必要。
理智告诉她,趁着孩子尚小,放弃它才是最好的。
但一想到这一路颠簸逃命,这小小骨血就在她腹中静悄悄发芽长大,不像其他胎儿那般脆弱,一点风吹草动就保不住,它顽强又坚韧,不曾放弃半分来到世上的希望。
熬过洪涝和瘟疫,熬过饥饿与疲惫,最后却要被自己的母亲给放弃……
它是一团血肉。
却也是她的血肉,她沈玉娇的孩子。
或许真像那个谢无陵所说,这孩子与她有缘……
沈玉娇偏脸,透过灰蒙蒙的青纱帐看了眼窗外。
七月底,没月亮,外头黑漆漆一片,百姓居所不比深宅大院,入了夜就是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
照说在这全然漆黑的陌生环境,她该怕的,但或许是知道外头堂屋里,有个人高马大的男人躺在那,哪怕认识不过一日,却莫名叫人不那么怕了。
夜色仍茫茫,她虽还摇摆着拿不定个主意,心里那杆秤却已不知不觉朝一边偏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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