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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榆斋是老爷的书房,老爷读书练字时最不喜欢有人打扰,夫人夏天时也喜欢到外面的亭间小睡。不过,老爷和夫人都不用时,少夫人也可到这地方来透透气。”
“这是二门——少夫人,少夫人?”
赵蘅没有留神,多走了两步,刘妈妈的视线马上就抓住了她。
新少夫人别再往前了!你要认仔细,这道门再往外就是外宅,已成家的女眷是不能到外宅走动的,以防被外室男子撞见。”
赵蘅顺着她的指引往外看,外面是曲折幽深的池塘和花园;又回头,身后是烟柳重重的一小间院子,一眼就看到了头。这就是傅家圈定给她的后半辈子的全部空间。
“一步都不能走吗?”
刘妈妈做出尽量有耐心的样子:“新少夫人,傅家毕竟不同乡野小户,行动坐卧都有规矩。其实傅家已够宽厚了,多少媳妇一辈子就待在那十步见方的小院里。”
赵蘅默默听着,最终只答了一句:“知道了。”
傅老夫人起得很早,这时拿着一把娟扇,头上包着防寒的如意形方巾,正指点下人给观音樽里的花枝挂上红纸圈,一小圈一小圈的鲜红,添些热闹的喜色。一看到赵蘅,便笑道:“起得这么勤快,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傅老爷从旁边耳房里出来,脸色却不是很好。赵蘅向他问安,他一直也只是淡淡的。
赵蘅自己揣度起刚才的一言一行,不知是不是有哪里做得不妥。
早饭是一小碗粳米粥、两碟不知名的红心小菜、一小碟鸡油瓜子,一小碟白色带枣泥的糕点,每一块不过拇指大。
赵蘅昨天一天没怎么吃过东西,腹中早就有些抽痛。她原以为大户人家的饮食该是有鱼有肉十分丰盛的,结果一碗细粥,两匙就见了底。虽然香甜,喝完了肚子仍空落落的,反倒被这点食物激得更饿了。可她转头一看,她的公公婆婆,每人都不过喝了两口粥,在清菜碟子里夹了一筷子,便不吃了。
“大清早的,做这么油腥的东西做什么?腻都腻死了,哪个能吃得下?”老夫人朝鸡油瓜子和枣泥糕摇了摇头。
赵蘅自己面前吃剩的那只空碗顿时变得十分显眼,格外透出一种穷酸相。她脸上暗暗地烧红了些,又不敢让人看出来。
傅玉止由一个家仆推着轮椅来了。丫鬟不等吩咐,又无声地上来替他布好碗碟。玉止却也没有动筷,好像这等人家对吃食都清淡得很。
傅老爷见到他是一个人出现的,脸色更沉了些。“又找不到了?”
玉止道:“水榭后面有条不常用的出路,大概他是从那里溜走的。”
傅老爷重重将筷子往桌上一放,"哼,这个家是有多容不下他,长房成亲的第二天,他就一天也呆不得?你们也是,这么多人都看他不住!"
没有人敢答话。
傅老爷起身时沉木椅子在地上推出重重的声响,转身往后面去了。
赵蘅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也该跟着起身退下,但傅老夫人又还坐在位置上。
玉止低声吩咐了薛总管一些什么,便让薛总管把他往另一个方向推走。
傅老夫人一直没有发话,只是拿筷子拨了拨盘中的菜,解闷似的,轻叹口气。
然后,她好像才想起来赵蘅还在旁边,又对她笑了笑:
“你不必不安。我们老爷是惯发脾气的,我们家里有个不安分的小孽障,为了他,一家人也不知操了多少心。以后你就知道了。你嫁进我们这个家来,往后也不必拘束。我们小门小户的,没那么多规矩。就照寻常人家那样,相处简单些,一家人也才亲近。你觉得是不是?”
赵蘅听得出来傅老夫人这两句话是好心,她在尽力对新媳妇做出亲切的模样。可她大约是平日里和别的夫人客气惯了,口口声声说自家是小门小户,这话当着真正小门小户的赵蘅说出来,多少有些让人难堪。
傅老夫人也没察觉到什么,她此时也一心记挂着自家小儿子,因此对赵蘅宽慰了两句,便也放下筷子,朝老爷的方向去了。
桌边顿时只留下赵蘅一个人,她也不知这种情况下该如何自处。周围虽然站着不少丫鬟婆子仆从,但每一个人都是木木的,只守着自己前方那一点点位置,仿佛她并不存在。
一顿早饭,明明什么也没吃,肚子里却沉甸甸的,总觉得有什么东西积在那里。
赵蘅也想过,大概不是自己的原因,只是恰好她来的第一天就赶上了不太平的日子,所以傅家人的态度才淡漠了些。她尽力让自己不要多心。
当天下午,傅家人怀疑她偷东西。
刘妈妈特意来找她,问起她在家里一应可还习惯,又问接下来是准备单独在长房中开桌吃饭,还是和公婆并在一处吃饭。
她毫无提防,只说按一贯的规矩来就好。
然后刘妈妈就和她说起,老太太的一只扭金镯子找不着了。早饭时她亲手解下来放在耳房的小桌上,而赵蘅是桌上最后一个起身的,所以问问她有没有看到。
赵蘅这才意识到,原来人家是怀疑到她头上来了。
她根本没见过什么扭金镯子,忍着气,尽量平静地告诉刘妈妈自己从来没有去过耳房。
刘妈妈看出她有芥蒂,也不再多说,告了辞退出去。
屋里没人后,赵蘅又把她刚才的话想了想,既然是刘妈妈来问了,不知道是不是傅老夫人怀疑的她。这种事情最忌讳两边猜来猜去,她想要去和傅老夫人亲自解释。
走过矮檐,却听到花窗后面传来交谈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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