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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上也有血迹污泥,憔悴消瘦,看样子这段时日也并不好过。隔着白亮刺眼的阳光,看不清表情,只看到一张苍白滞愣的模糊的脸。面对家破人亡之景,不可置信,难以接受。
赵蘅站起来,一步一步来到他面前,要看清楚他脸上每一寸表情,每一寸懊悔和痛苦。
你也有今天,你也知道悔恨么?事到如今,你的悔恨又算什么?
她直直盯视着他,冷冷质问,“你为什么能回来?”当他浑身是血倒在山里的时候你在哪里?
傅玉行直到这时才明白驼子看到他逃走时那份微笑的含义,他为什么挟质他又不执着于控制他,仇视他又不执着于折磨他。
“放心,我不会让你出事的,二少爷。”
“你的报应在后面,二少爷。”
“我就那么一个弟弟,二少爷。”
敬斋对于玉行的出现已无法做出反应了,他仍颓萎地坐着,色若死灰,问了玉行一个他和赵蘅最想要知道的问题:“到底是什么人?到底是为什么?”
傅玉行缄默许久,哑然道:“他是莫秀才的哥哥。”
……莫秀才?赵蘅空白地将视线挪到傅玉行脸上。
一个模糊的影子从心头划过。
薛总管先恍然,恍然后更是苦涩,他顶着赵蘅和敬斋的视线道:“莫秀才……就是几年前春晖楼吊死的那一个……”
赵蘅明白了所有前因后果。
那一瞬间,她心底升起的竟然不是怨恨,而是一种巨大的荒谬感。
她看着傅玉行,竟然一句话都不想说了,反而笑了出来,一边笑,一边摇头,一边后退。
原来如此……
原来如此啊。
世界是全然的荒唐无序,又是全然的有条不紊。某一天,某一时刻,它会像嵌钮合缝一样,忽然运转到一个让人恍然大悟的位置。
原来如此。
傅家花园里,寒烟衰草,满目萧瑟。敬斋支着拐杖,胡须如白草蓬乱,一步一步,蹒跚地在凄风中行走。送完玉止的棺椁,他独自回家去。
走上台阶,要跨过门槛,一步跨不过去,于是他先将拐杖撑过,另一只脚吃力地抬起,就这一步耗尽了全身的力气。他不得不坐下来,倚在门框上,细细喘息,将头也靠在门框上。眼睛闭着,嘴巴因仰着头而微微张开。
就这么一坐,他再也没能站起来。
两天后,芳仪也安安静静地在房中吊死。
独木难支
那个冬天过去,赵蘅主持完丈夫和公婆的葬礼,又主持着把傅家家产全部清算一番。
当家人一夕间去了,整个家业便如大厦轰然倒塌,所有握有傅家债权或与药铺经营往来的债户唯恐倒了账,每日乌泱泱涌上门,几乎要将她活活分吃。
一开始要的是钱,后来是田产、地产,再后来连珠宝,古玩,家具……能搬的尽数搬了。富贵时净是锦上添花,落魄时竟一个雪中送炭的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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