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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将那篇文章展开,铺在面前,打断他的话,淡淡道:“且恕她无罪。”秦桓泽无奈,只得给她递了个小心的眼神,缄默不语。得了圣上的免罪口谕,清荷心里倒是长出一口气,将那块悬着的大石头自顾放下。这‘时进’二字是她从爹爹口中窥得,圣上有心革制,正苦苦愁于没机会得个发力的口子。之所以会看中了她的这篇文章,极有可能是想选出心怀革新之志的人,入番镇,搅起一团滔天巨浪。没成想,阴差阳错,让她成了志之士。钟家,多么好的一个发力点。借她之口讲出撤番的大旗,成,则天下文人拥护,败,则女子胡言议政。杏林那些不相信钟先生谋逆,天天口诛笔伐要替钟家平反的文人们,多得是等着要挺身而出,为榜样使力的人。清荷莞尔,淡淡一笑,今儿这胆大泼天的话,她还不得不说了。她婷婷做福,又朝秦桓泽也施礼,才神闲气定道:“陛下洪恩,那奴婢就斗胆妄言了。”她眉眼清冽,弯起的眼睛,徐徐望了一眼镇国公,那幽幽弥散开来的傲骨,有一刹那,令众人以为是那个敢怒敢言、无所畏惧的钟雷,又回来了。“学与时进,不论前朝,只谈今朝,奴婢以为,最应当首要的事情,即为撤番削兵。”她话还没说完,就有人站出来制止:“黄口小儿,此等佞言,也是你一妇人能口舌的清荷冷笑,拿眼尾睨了一眼那说话的老头子,展齿道:“瞧大人官服,应是隶属兵部。”忽又笑着摇头,感慨万千,“圣上让奴婢畅言,兵部的老大人又命令奴婢不准说。”她将眸子敛起,似是忖度着合适的用词,片刻过后,才委屈的抬头面上:“圣上,奴婢笨嘴拙舌,又不知当如何反驳,求圣上做主。”秦桓泽在一旁看的发笑,小骗子的这招没少使在她身上,眼睛眨上一眨,挤出三分委屈,七分懂事,明目张胆的撒娇告状,还偏偏让人拿不住理由去嗔她。皇上瞧着也觉得好笑,钟雷那么的一个倔脾气,养出来的女儿倒是个小娇娇。加上宫里只有太子一个,那些进宫的世家贵女多是胆小怕事,头一次有小姑娘以晚辈口气在他跟前说话,倒是稀奇些。“你且随性的说,再有人多嘴,朕治他的大不敬。”那委屈转瞬变成了眉开眼笑,清荷得意扬眉,朗声道:“今天下三番,除后梁郡的兵有青州崔家拿银子养着,关外的西川郡,临海的南诏郡,哪个不是百万千万的年年来京讨银子?”她拿眸光偷瞄秦桓泽,瞧见了首肯,接着道:“然结果呢?南诏郡叛乱纷起,卫国公领兵平叛的荣耀场景,至今都还被京城的老百姓奉为美谈,明白的人是要夸齐家有能耐,为大陈鞠躬尽瘁,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谁从中使了法子,为建功立业不择手段呢。”三两句话,就差没指着卫国公的鼻子骂他贪功,私下里与叛贼勾结过。朝堂之中与齐家交好的人不在少数,此言一出,有三两个武将就先拧眉,想要上前,却被身旁的人拦下。清荷模样惧怕,退了两步依在秦桓泽身后,看似害怕,嘴里的话却没停下。只是把矛头一转,连带着镇国公府也一起踹下水。“再说西川郡,‘西川的军爷、南诏的匪,青州的穷人不一腿’。”她念了一个民间的顺口溜出来,眼睛里尽是狡黠。接着道:“西川郡的官兵在百姓心中,跟南诏作乱的匪贼是一路货色,这样的番郡驻军,圣上还花大把银子养着,岂不糟蹋了银子?”这下,不光卫国公脸色铁青,他身旁的镇国公更是糊了一面锅底灰出来。若卫国公南下平叛,还只是揣测而已,那西川郡的郡守何永章是他的女婿,驻军统领是他的长子……她这话指名道姓的骂到了镇国公的脸上,还要塞一把狗屎给他吃。清荷看无人再敢出来打断她,继续笑着道:“虽说青州有崔家盯着,那驻军闹不出什么大的幺蛾子,但圣上英明,素来不分轩轾,撤了西川、南诏二郡,独留他后梁郡在北边支棱着,岂不是要让人来哭不平了。”站在秦桓泽身旁,才‘大病初愈’的康王爷额角一紧,身形晃了两下,得亏有身旁人搀扶,才没能当即蹬腿摔倒。清荷瞧见他,忽然想起,后梁郡驻军秦钊,是康王爷的独子……她脚下轻移,站到稍稍安全的地方,只等圣上铎量。皇上但笑不语,瞧着这胆大妄为的小丫头,又怂又挑衅的行径。过了许久,才起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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