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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日后的?晌午,风十八带回了一个消息。魏凝今日要去?浮华楼。期间她没有与任何人通信来往,似只?是大病后出?门散心。但魏姩思来想去?后,还是决定去?一趟。她不能放过任何一个可能。且今日,她有光明正大出?门的?由头。三日之期已到,她得去?香山别院喂狼。当然她自不可能同乔氏说?实话,只?说?是与太子殿下的?约定。乔氏不敢拦也不会拦,自上?次书房之后,他们如今对魏姩已有了别的?期待。朝廷这次的?空缺极大,若是能把握住机会,魏恒指不定就能提一个好位置。遂乔氏对魏姩的?态度前所未有的?温柔,就差没将人送到门口了。而她不知?,马车离开魏家后几经辗转失去?了踪迹。彼时,魏姩和风十八换了衣裙,戴上?幕笠进了浮华楼。浮华楼是一间规模较大的?酒楼,常有官家子弟,高门贵女出?入。一楼是厅堂,二楼环绕着一圈小亭,三楼则是包厢。魏姩要了二楼小亭,亭身被几层轻纱罩着,里间可以打?量外头,外头却只?能知?亭中有人,看不清身形容貌。魏姩是赶在魏凝之前出?的?门,魏凝此时自还没有到。风十八点了些招牌菜后,二人就一直注意着门口的?动静。大约过了小半个时辰,魏凝终于到了。她也做了装扮,许是为了掩人耳目,连贴身丫头都没带。旁人或许看不出?,但对于魏姩,魏凝化成灰她都认得!魏凝进了三楼一间唤作玉竹香的?包厢,魏姩这个位置,正好能看清玉竹香的?门。如今只?需等,下一个进此包厢的?人会是谁了。菜已上?齐,魏姩却根本无?心用。她几乎是眼也不错的?盯着外头的?动静。她迫切的?想知?道,背后操纵那一切的?人,究竟是谁!可时间一点点流逝,玉竹香的?房门前,始终无?半点动静。魏姩紧紧皱着眉,面色愈发凝重。就在这时,旁边吃的?正欢的?风十八突然道:“咦,那不是齐姑娘吗?”魏姩顺着风十八的?视线望去?,只?见门口有一位姑娘与一位公子并肩而来。姑娘娇俏无?瑕,公子丰神俊朗,任谁瞧了都会忍不住感叹一句,真是郎才女貌,好生登对。魏姩的?目光缓缓从齐云涵身上?挪向她身旁那人。沈凌。齐云涵的?未婚夫。她魏姩‘爱慕’已久却求而不得的?男子。平心而论,眼前的?人的?确担得起?他在外的?名号,公子如玉,貌若潘安;除此之外,他还是三年前的?状元郎。才貌双全形容的?便是这个人。若问奉京城贵女最想嫁的?人是谁,那一定是沈凌,没有之一。只?可惜,沈家早早就与齐家定下了姻亲。魏姩这些日子,已经在风十八口中了解了不少?奉京城的?人情往来,其中包括沈家与齐家的?渊源。这两家都是前朝留下来的?,承末年间天下大乱,风雨飘摇,两家家主在此期间结交,开始有了往来,后北阆建立,北阆帝善用贤才,并不排斥前朝官员,而是最大程度保留了他们的?官职,如今,齐家家主乃是宣徽院南院使,沈家家主任宣徽院北院使,同个屋檐下共事,两家交情比从前更甚。两家姻亲是在小辈幼年时定下的?。但若只?论家世,沈家算是高攀。齐家家主还兼任枢密院副使,且齐家百年底蕴,沈家却为官不过三代,若非沈凌三年前高中状元,名声大噪,怎么也算不上?门当户对。也正因此,京中贵女嫉妒归嫉妒,但输给?齐家的?掌上?明珠,她们没有什?么不甘的?。当然之前也有些执念颇深的?女子,起?了做平妻,侧室的?念头,可沈凌对齐云涵一心一意,许诺一生绝不纳妾,这才叫那些姑娘彻底歇了心思。所以,这样一块香饽饽,魏姩为了他杀人虽确实癫狂,却也并不叫人奇怪。然只?有魏姩自己知?,她曾经连这个人生什?么模样都不清楚,更别说?痴念多年。她只?在初次与齐云涵相见时,远远的?看过他一眼,且只?瞧了个侧脸,在奉京狱受尽折磨的?那些日子,她对这个人不是没有怨的?。先不谈这欲加之罪,好歹叫她瞧瞧,她苦恋多年的?人,生的?是副什?么模样啊。如今她如愿瞧见了。确实是位难得一见的?翩翩君子。但若真要论起?容貌,她还是觉得,太子殿下更好看些。魏姩敛回思绪,又看向齐云涵。恰巧她正偏头与沈凌说?着什?么,沈凌微微垂首倾听,眸中溢着显而易见的?柔情爱意。于是,魏姩努力回想前世,后来齐云涵这位未婚夫如何了。她入狱后,偶尔从狱卒闲聊中得到过只?字片语。齐云涵死?后,沈凌大受打?击,不管不顾的?抱着齐云涵的?尸身,任谁来都不放,他就那么抱着早已没了气息的?未婚妻在齐家院中独坐了一夜,再?无?昔日半分风度。最后还是齐大人将他打?晕,从他怀里带走齐云涵的?。齐云涵下葬那日,他在墓前久跪不起?,直到晕厥。此后沈凌大病一场,宫中前前后后去?了不下十个太医,连太医院首都惊动了,但最后却叹息道沈凌无?求生之意,便是华佗在世也无?济于事。她的?判决下来的?前一天,还听狱卒提及,沈凌奄奄一息,已在他身上?瞧不出?什?么活气了,都道恐怕只?等魏姩这个罪人伏法,他就要随未婚妻一道去?了。魏姩收回视线,无?声一叹。齐云涵这样的?姑娘,确实很难不让人喜欢。她刚死?的?那会儿,魏凝来时随口提过一次沈凌,那时,魏凝眼中带着几分讥讽:“人死?如灯灭,肝肠寸断也无?用。”除了这一句,魏凝之后再?未提过关?于沈凌的?只?字片语,她就也不知?,后来沈凌到底死?没死?。突然,魏姩似是想到了什?么,皱了皱眉。今日魏凝莫不是来见齐云涵的??但很快她就知?道了,不是。齐云涵与沈凌进了二楼一间小亭,隔着纱帐瞧不真切,但从席间人影晃动中,却不难看出?沈凌对齐云涵的?照顾与疼惜。魏姩抬眸看了眼三楼,那处依旧毫无?动静。她怕方才走神看漏了,又问了风十八,后者嘴里塞着饭菜,鼓着腮帮子摇头,口齿不清道:“呣有。”魏姩这才注意到桌上?饭菜,已被风十八风卷残云般卷了一大半。魏姩愣了愣,不由在想,可是这些日子在杏和院饿着她了?风十八见魏姩看向饭菜,有些歉然的?揉了揉肚子:“这跟殿下的?厨子手艺差不多,我一时没忍住吃多了。”魏姩:“”“无?妨。”“重新给?姑娘叫些吧。”风十八看着被她霍霍了大半的?菜肴,心虚道。“不用。”魏姩阻止道。平日在杏和院她也是同风十八一道用饭,并不大在意这些。二人用完饭,三楼的?门依旧紧紧关?着。魏姩不知?想到什?么心中一凉,忙朝十八吩咐几句。风十八这身出?去?,很快就回来了。她朝魏姩摇摇头:“浮华楼包厢都没有暗门。”每个包厢出?入口只?有那一个。这时,齐云涵那边也吃完了。下台阶时,沈凌小心翼翼搀扶着齐云涵,满心满眼都是身边的?姑娘。魏姩望着他们渐渐远去?的?背影,齐云涵躲过了香山这一劫,愿他二人能修成正果。如此又过了约两炷香的?时间,玉竹香的?门终于开了。魏凝走了出?来,离开了浮华楼。魏姩没动,让风十八暗中跟了上?去?。没多久,风十八回来:“马车往荣宁巷去?了,回府了。”魏姩眉间疑惑加深。魏凝总不能真的?只?是一个人来用顿饭?“姑娘,我们得上?山了。”风十八提醒道。魏姩低低嗯了声,二人戴上?幕笠出?门,悄然上?了一辆马车,往香山而去?。直到马车停下,魏姩一下马车就看见长长的?石阶,她一愣,望着风十八:“不是走那条道吗?”风十八盯着她:“殿下说?,是姑娘不愿意走那条路呀。”魏姩:“”她何时说?过?!能直接行驶到别院,她何苦要来爬这石阶?突地?,魏姩想起?了几日前那人临走前那句未说?完的?话。魏姩抬手揉了揉眉心。所以他那时要说?的?该不会就是让她走别院的?路魏姩懊恼不已,当时为何嘴那么快,等上?几息再?恭送他怎么了!
但事已至此,魏姩只?能认命的?爬石阶。走走停停,到别院已是大半个时辰之后。魏姩停在石壁小道前时,已有侍卫将备好的?食料抬了过来。算起?来,这已经是她得多。喂狼也是。至少?这一回,魏姩虽然还是抖,但没有被吓哭。出?来时,风十八第一时间就迎上?来:“姑娘没事吧,殿下早有吩咐,不允许我们进去?。”魏姩惨白着一张脸摇头:“无?事,回吧。”一年,只?需忍一年!很快就过去?了!可当她腿颤抖着下山时,又想,要不还是干脆弑君吧。但褚曣没给?她这个机会。因为此后一连好多日,褚曣都没有来翻墙。-十月初九,考生出?考场的?日子。魏姩早早就让人套了马车出?府接人。不仅为接魏裎,她还想看看亲弟。贡院外,早已是人满为患。今年许多官家子弟下场,魏家的?车都只?能排在后头。经过九天九夜的?考试,再?是多意气风发的?贵公子,出?来时都是满脸倦容,一身狼狈。魏姩见到魏裎时,差点儿都不敢认。少?年原本就瘦,风一吹就能倒似的?。而不过九日,人又瘦了一圈,面上?无?半分神采,只?在看到魏姩后,他眼底才有了些光。“二姐姐。”不知?何时,少?年从一句生疏冷硬的?二姐,已换成如今的?二姐姐了。魏姩见他这模样很是心疼,也没问考的?如何,拿出?早已准备好的?披风给?他披上?,让重栩将人搀扶上?马车。待魏裎进了马车,魏姩才望向盛安郡主府的?马车。恰好,小厮正疾步迎向朝马车走来的?少?年。少?年面上?早无?当日的?光彩,眼神黯淡,脚步踉跄,在小厮迎上?去?的?那一刻,他身子一软,倒了下去?。魏姩面色一变,下意识上?前一步,双手不由自主的?往外伸了伸。面前有人走过,挡住了魏姩一瞬。再?看过去?时,已有侍卫背着少?年神色急切的?进了马车。看着侍卫背上?那张苍白的?面容,魏姩鼻尖一酸,眼角微微泛红。盛安郡主府的?公子晕倒,不等侍卫开道,周围就自发让开了一条路,魏姩回神,急急吩咐车夫:“让道!”很快,马车从魏姩面前疾驰而去?。劲风拂过那一瞬,车帘微微晃动,露出?里头少?年苍白疲倦的?容颜。直到马车远去?,魏姩才敛下心神进了马车。马车里,魏裎早已合上?了双眼。见魏姩面露担忧,扶着魏裎的?重栩道:“姑娘不必忧心,考场条件艰辛,考生出?来多是如此,修养几日便无?碍了。”魏姩低低嗯了声。“回府吧。”路上?,魏姩终是没忍住,旁敲侧击的?同重栩闲聊。顺着某个话题,自然而然转到了盛安郡主府。“我方才看到盛安郡主府的?马车,不知?是哪位公子今年下场了。”不知?是因为心中愧疚始终不敢提及郡主府,还是纯粹不敢问太子的?人,她从风十八口中了解了奉京许多高门大户,却独独没有问过盛安郡主府,连亲弟的?名字她至今都不知?晓。重栩深深的?看了魏姩一眼,接道:“盛安郡主府只?有一位公子。”魏姩抬眸看向重栩,眼底带着几分好奇。魏家这些年不让她参加宴会,连京中稍微有点地?位的?门户都不让她接触,更别说?是郡主府。她先前对盛安郡主府的?认知?,仅仅是郡主娘娘在战乱年间丢失过一个女婴,郡马在那时候受伤落下旧疾,常年不出?府门,其他的?便什?么都不知?道了。再?后来,就是死?后从魏凝口中得知?,她就是那个女婴。她的?父亲母亲,弟弟知?道她曾遭遇的?折磨后,与齐家斗的?你死?我活,两败俱伤。也是那时她才知?道父亲母亲一生一世一双人,未有妾室,在她之后,膝下只?有一个弟弟。重栩便继续道:“郡主与郡马感情和睦,未有妾室,府中只?有一位嫡公子。”魏姩温声道:“原来是这样,我常年拘在府中,对外界一切知?之甚少?,你可知?那位公子是何性情?”“听闻是位才学极佳,心地?良善的?公子。”重栩:“不过,天潢贵胄,大多有几分傲气。”魏姩眼底划过一丝柔色。秉性纯良,才情斐然,还有少?年人的?张扬灿烂。她的?阿弟竟这般卓然。“我方才见他晕倒,不知?可是身子不好?”重栩思索片刻,摇摇头:“这倒是没听说?过,不过金尊玉贵的?小公子,未经什?么苦难,受不了这样的?艰苦也在情理之中。”魏姩了然的?点点头,又道:“我听闻郡马爷久居府内?”“嗯,郡马出?身书香门第,在建国那年伤了根本,后来一直在府中养病,这些年出?门的?次数屈指可数。”重栩道:“郡主娘娘忧心郡马的?身体,便一直陪在郡马身侧,少?有离开,就连宫宴都极少?出?席。”“那你可知?郡马为何受伤?”魏姩跟着问道。重栩眉间闪过一丝疑惑,但还是道:“当年,天家内乱,两位王爷为胁迫阆王相助,试图挟持郡主娘娘,当时,郡主娘娘刚诞下长女,得到消息后,连夜和郡马带着家兵前往奉京城,一路躲避追兵,直至到了香山寺。”魏姩手指一动:“香山寺?”魏凝说?乔氏是在佛堂下将她抱回去?的?,难道就是香山寺的?佛堂!“嗯,后来阆王带兵相救,在兵戈相见时,郡马替郡主挡了一箭,又逢长女丢失,郡马大受打?击下,之后久卧病榻,郡主娘娘虽有武功,但当时尚在月中,奔波中难免伤了身子,不过听说?后来养好了。”重栩说?罢,添了句:“这些都是民间众所周知?的?。”魏姩垂眸。是啊,这是众所周知?的?。可偏偏被关?在一方小院的?她,在魏家有意的?隐瞒下,十几年对这些一无?所知?。见魏姩对这些感兴趣,重栩便继续道:“天子对此深觉内疚,封褚家义?子,也就是陛下的?义?叔父为阆王,又以年号盛安赐郡主封号,而郡主娘娘丢失的?长女,册封为元瑾县主。”“不过这些都是十几年前的?事,以免郡主伤怀,天子下令不许人多提,所以这些年已少?有人拿此事闲谈。”魏姩一愣:“县主,是哪两个字?”“元年的?元,怀瑜握瑾的?瑾。”重栩顿了顿,压低声音道:“与太子殿下的?字同音。”魏姩怔住,眼底带着真实的?讶异。储君名讳需得避开才是,怎会同音。对了,她还不知?太子的?字,于是顺嘴就问了出?来。重栩这回不敢答了,想了想后,用手蘸了茶水,在小案上?小心翼翼写下两个字。“玄慬。”待魏姩看清后,重栩便伸手擦了。魏姩愣了会儿神后,声音不自觉的?柔和下来,问:“郡主府的?公子,叫什?么?”“陛下亲取的?名字,容锦。”依旧与东宫名讳同音!若在寻常家,郡主娘娘与天子是义?兄妹,底下小辈同音是应当的?,可这是天家,那是储君,是未来天子,如何能一样!话题已经不能再?继续下去?了,二人就此默契的?沉默了下来。直到回了杏和院,魏姩突然停住脚步。重栩似乎,知?道的?过于详细了。这其中有些是民间众所周知?的?,可有些,好像不应该是。重栩之前在镖局,码头做工,就算听过一二天家之事,也不应当会知?晓的?如此仔细!以免冲撞东宫,太子名讳会昭告天下,阿弟的?名字乃天家所赐,自然会引起?轰动,他知?晓这些倒也说?的?过去?,可挡箭,少?赴宫宴,甚至连郡主娘娘后来身体好了这些细节总不能是众所周知?的??“姑娘回来了。”冬尽的?声音打?破了魏姩的?思绪。魏姩这才抬脚往里走去?。或许是她少?见过怪了。毕竟她之前就连昭告天下的?事,都不知?晓。不过玄慬。褚玄慬。这个‘慬’字很妙,跟东宫半点边都不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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