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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啧,见师兄就甩雪满,你还真是亲师弟,你跟人去哪浪了?嗯?花繁呢?你都消失一天了,怎么这么慢?你不是知道今天就要出发前往洛阳吗?”师兄一连串发问起来,那么多问题,罗里吧嗦地像是老妈子。我咬咬后槽牙,恶狠狠道:“花繁走了,他说有事要做,我和人喝了酒,醉了,起的便晚了。”我耐心照着自己寻的借口说话,也不想让师兄知道这种事情,他知道的话,怕是会自责的,不过我很怀疑,师兄哪里来的,花繁很可靠的底气?他怎么会干这种蠢事呢?我起身,本以为没什么事情了,师兄突然发问:“嗯——你腰——怎么了——”他几个字几个字一顿,这种停顿是让人厌烦的,心里有鬼的人总会错以为是对方在强调质问,我还没反应过来,就猛地被人扯住衣领,他扯住还不够,还把我的衣领拉扯开来,我懒懒扬起脖颈,任由人打量,自脖颈到锁骨处都是光滑无痕的,我抬手扯扯衣领,笑着调侃起来:“别闹,你已经是有家室的人,我对师兄你——这种大叔——可是很没兴趣的,我昨天喝醉,不小心撞到箱子了,你还下手那么狠,师兄你是想不顾同门情谊,谋财害命吗?唉,唉,你是真是有了妻子就忘了……”白三公子温润如玉的眸子扫过来,他冲我笑了笑,师弟两个字便被我咽了下去,我后背僵了僵,只觉得他那一眼扫过来,便看透了所有事情。我说出来的没说出来的,似乎都被看了个通透,于是我只能僵硬地开口:“嫂子……好?”白三公子闻言挑了挑眉,他一身青衣,像是着了江南烟雨的颜色,琥珀色的眼在阳光下是流光溢彩的,他云淡风轻道:“白三就行。”白江清在江湖上常被人敬称为白三公子,而我在白家这段时间,白踏歌经常喊他小清,白问水的称呼一直都是不伦不类的那小子,我师兄经常喊他阿清,至于我,不过是白三二字,虽说只是少了公子二字,可其中倒是耐人寻味着呢。“叫什么白三,没大没小的,你还是喊白大哥吧。”我师兄懒懒道,自顾自上前,撩起白江清耳边一缕头发把玩,那双桃花眼漫不经心地瞥我一眼,是没忘了我这个便宜师弟的,他抬手指指马车,道:“小没良心的,快上车,我们都等你大半天了。”他说我们时说得很自然,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子炫耀的气息。我笑笑跳上车,有些羡慕,只觉得自己心脏里的不是滚烫的鲜血,里面该是寒冰。我想我这辈子,都没办法像我师兄这般,我和花繁两个人算计来算计去的,就那么一点旧时累积出的感情,可那一点感情,是经受不起算计这东西消磨的。马车很宽敞,三个人坐是留有余地的,我坐上去,打量四周过后,靠着软垫阖眼,摆出一张昏昏欲睡的脸,一半是因为我不想说太多话,另外一半是因——我的的确确很累,被花繁折腾得够呛,浑身骨头都跟卸掉又重装一样,我师兄和白三公子很快就上来了,白三公子抬手点开什么香料时,我嗅着空气中飘荡的兰花香味,又想起和着香味截然相反的味道来,玫瑰花和麝香从来都不是清淡的味道,味道再淡,也带着浓烈感,就像花繁那个人一样,带着明晃晃的,妖异的美感。我揉揉作痛的眉心,气血再度翻涌起来,情爱说来有趣,刻意算计间无知无觉,算计过后,我倒是突然想念起,我和花繁在花镜宫呆着的日子,连带着想念起我和花繁上山时,我给他摘橙子,他懒得拆,我便随手拆了丢给他。大抵是因为,这些都再也一去不复返了吧。我不明白花繁是怎么想着的,他该知道这样做只会激发我的杀意,若是如此打从一开始,他只要用强的就够了,比如说我在花镜宫的时候,临走前他可以反悔,可以不讲信用,可以强行把我废掉□□。要是想让什么东西永远属于你的,要么是得到那东西,要么是把那东西给毁掉。若我是花繁的话,我宁愿把那个人给杀掉,这样子,我喜欢的人,我得不到,却也不会变成别人的。而花繁,只是在中途改了道,摧毁我和他之间仅有的那点说不清的东西,哪管此后洪水滔天。后来我才知道,花繁从未想过,会有此后。会有我和他之间的此后。啧,没眼看这世间的很多事情都是难以说清的,说不清的话还是用刀剑解决来得痛快。我们三人坐在马车上,该吃饭时就歇下来,赶车的人默默无闻,脸上带着胡渣,面容是疲倦的,他说他叫三七,自我介绍完以后这个人就一句话也没了,成了一个假哑巴,这个假哑巴说话很少,很清楚白三公子的喜好,白三公子或许是舟车劳顿,或者因其他什么缘故,吃饭很少,半碗米饭扒拉半天,只挑青菜白菜这类兔子吃的东西,和我妹妹天青——简直一样挑食,我妹妹是被娇惯出来的毛病,吃的倒是没有这么少。怎么说,白三公子的饭量,和一只猫是差不多的。赵厨娘养的那只橘黄的猫逗比白三公子吃得多,肥美好看,只可惜后来老死了。我师兄在白三公子搁下筷子时叹了口气,扫我一眼,目光又移到我的筷子上,我看看筷子底下那条糖醋鱼,心说不是吧你对你师弟这么苛刻的吗师兄?我的亲师兄诶。我改了方向,冲向旁边的四喜丸子,看着我师兄拿筷子撕扯下一块糖醋鱼,搁到白三公子碗里,白三公子敲敲额头,琥珀色眸子扫人一眼,张了张唇,我师兄笑眯米地望回去,眼里含着威胁,我猜以我师兄的性子,如若不是在大庭广众之下,怕是会说什么:“你是自己吃,还是我喂你吃”这种话。身后一桌怕是江湖人士,酒水倒进碗里,那碗又啪的一声被重重地拍在桌子上,那大汉声音粗犷,还不自知,他谈论的事情整个店都能听到,那大汉道:“近来武林大会即将召开,各个英雄豪杰还没上台,倒是被白家那个什么病弱公子给抢了风头,这都算什么事啊,江湖百晓生尹墨还添油加醋地说什么,那个病弱和江湖上有名的浪子楚歌时天作之合,那两个人凑到一起是闹着玩的吗?这事我看啊,弄不好是尹墨他胡扯的,本来他就是个文弱书生,一个书生,混什么江湖嘛,江湖上就需要我们这种锄强扶弱的侠士,我们只是不出名罢了,哈,那什么白三公子,不就是靠着美色出名的嘛,还是个早死的命。”我看看对面江湖上有名的浪子,和他旁边短命的白三公子,我师兄楚歌挑了挑眉,手指间转着筷子,饶有兴趣地支着下巴听人胡扯,白三公子艰难地吃着那一小块糖醋鱼,似乎没听到似的,还是一张云淡风轻的脸。名为三七的,不知三十多还是四十多的假哑巴没说话,我闲闲地拿起一块桂花糕吃,等着看热闹。那大汉附近的人不住应和,他又继续道:“这次武林大会,是为了救天下人于水深火热之中,那七王爷恶名昭著,还是个断袖,我看他此前的镇北大将军之类的名声,怕都是别人的,不然他哪会在战场上活下来啊。他就是个废物王爷,而这种人为博美人一笑不惜一掷万金,这种纨绔王爷最是可恨,三年前江南那儿发水灾,百姓流亡失所,那七王爷舒舒服服地四处游玩,那七王爷在各地都有宅子,也不知他一个王爷,怎么会有那么多钱,在各州都买宅子。”大汉旁边的人一个个开始说起七王爷的罪名来,什么荒淫无度,什么挥金如土,我看看那大汉身上金色的暴发户一样的锦缎,他像是个圆滚滚的丸子,高大还胖,脸是白的,脸上浮着一层油腻的光,腰间带着玉佩,手上带着玉扳指,整个人身上都写着我很有钱这四个字。我忍不住冷笑一声,啧一下,骂上一句胡扯,世人偏见太重,关于七王爷,他的所有谣言里,只有断袖这一条是真的,他是个断袖也就算了,还是个彻底的断袖,直接跟皇帝吵了一架,说自己是个断袖,不喜欢女人吗,尚书大人的女儿知书达理,美若天仙,哪里是用来被他糟蹋的,皇帝一怒之下,差点再一次把人打入天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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