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餐厅柔和的灯光照在他头顶,他的发梢长了,有些挡眼,鼻尖轻微冒汗。灯下一只小虫被热烈的光线吸引,扑火一样扑进灯罩,再也没有出来。徐书原静静地听着。这些年偶尔会想起从前的日子,想起兔子,想起付嘉。他从来没有刻意去记得过,因为那些已经是过去的事了。那个临别的雨夜,听说付嘉要走了。他找辅导员打听到付嘉的地址,拿着自己仅剩的两百块生活费,咬牙打了一辆出租车。1845车牌号至今记得。付嘉家里住着别墅,在离大学城很远的地方。庭院里的凤凰木总有二三十米高,远远望去红得像火,一团火云飘在雨里。他的心也热一阵冷一阵。敲门,按门铃,等了很久。佣人出来叫他不要等了,再等就报警。他还背得出付嘉爸爸说过的那番话。“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应该知廉耻,识大体,不要一时糊涂毁了自己的前途。你前前后后收了嘉嘉两万多块,这笔钱我还没找你要,看你是个大学生才一直留有余地。要是报警闹到你们学校去,往轻了说是债务纠纷,往重了说那就是前科,对你的一辈子都有影响,孰轻孰重自己好好掂量吧。而且听说你家里是吃低保的困难户,上面还有一个姐姐,已经打了报告要跟边防军人登记结婚,是不是?你不为自己想也该为她想想,军婚是最看重背景清白的,不要害人害己。”当时他站在台阶下,浑身湿淋淋的如同丧家之犬。离开的时候付家的佣人扔了件雨衣给他,直到走远了那雨衣还躺在泥泞里,像脱下的一层皮。老样子金钱的确有超能力。为了在部门的日子能好过一点儿,付嘉隔三差五就请同事喝咖啡。后来才知道,其实其他新人也都刚来一个月,只要在公司就会一起下楼吃饭。那天上完培训课,一帮人又搭伙吃晚饭,付嘉也去了。席间聊起选谁当自己的ntor(也就是工作上的导师兼伙伴),有人说要找胖头陀eric,传闻很和蔼,有人说那还不如找瘦头陀steven,起码技术强。轮到付嘉,他闷了半晌,最后还是把头轻轻摇了下:“没想好。”其实想找的当然就那一个,只不过没想好怎么开口。其他人以为他的导师一定是刘总亲自指定,便互相眨眼,意思的事就别操心了。“晓鸥,你选谁?”有人问。从英国留学回来的裴晓鸥生得极白,长发微卷,自我介绍时还是一口流利的英音,想不引人注目都难。“书原师兄吧。”“啧,要不要叫得这么亲热啊。”“叫师兄是应该的。”被这样打趣,她态度仍然大方得体,“我跟他本科一个院,一个专业,论起来算是最直系的。就不知道他愿不愿意教我,看他一向很忙。”“你跟他提了吗?”“还没有,这几天听说他请假了。”最近一周徐书原都没在部门出现。不光裴晓鸥,付嘉也曾在内网查过他的排班表,上面显示年假中。之前经理不是不让他休吗?“那我们就不跟你抢了。”另一个女生说,“四部的部花一提他保准答应,我们没必要去自找没趣。”马上肩膀就挨了轻轻的一下。“恼羞成怒呀!”“恼的就是你。”裴晓鸥跟她微笑,末了还是把话题兜回来,“其实他不一定选我,师兄不是你们想的那种人。”“哟……我们想的哪种人啊?”裴晓鸥面不改色:“总之不是你们想的那样。”“我想起来了想起来了。”另一个男生忽然举着筷子冒头,“以前他在你们系大大地出过一次名,是不是?好像是因为——”“你别说。”裴晓鸥一听,有点着急地站起来阻止,“你……”“快说快说!”其他人嗅到不寻常的气味,还想继续深挖,桌上的一杯水却被人打翻了。“呀——”有女生小声叫唤。滚烫的热水一下淋到手背上,付嘉疼得脸色瞬间苍白。大家七手八脚地给他拿纸巾擦,他却低着头,捂着手背笑笑:“没事,没事,我这人太不小心了。”隔了好一会儿才重新开始吃饭,刚才的话题早已被岔开。自那以后付嘉就跟裴晓鸥成了朋友。事务所不养闲人,很快要轮到这帮小萝卜头去甲方现场历练,可怜某人还连最基本的底稿逻辑都没有弄清。那天中午付嘉正在工位自行恶补,电脑右下角跳出新消息,是晓鸥发来的:“来茶水间,有吃的。”正好,脑神经都快打结了。兴冲冲到那一看,圆桌旁边围站着四五个人,气氛相当融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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