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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子脚下,当街讹钱。也不怕被人报官缉拿了去。”
林慕远面皮涨红,又渐渐青白,他身边长随还不长眼地把交子纸钞喜滋滋奉过来,“得了一百贯。小的清点无误……”
林慕远劈手就是一记耳刮子,冷声道:“谁要她一百贯!交子还她,林某手里送出去的请帖,她不想拿也得拿!”
围观看热闹的议论声中,谢氏家仆早护送自家娘子出了门。
谢明裳怀抱着刚摘下的两支梨花,顺着欢门长廊往外走。
周围闹哄哄的,木廊两边点缀的花枝遮挡住了视线,不留神间,竟未察觉前头刚出酒楼的家仆猛地停步,几乎撞在一处。
人来人往的御街上,不知何时出现了大批拒马叉子,拦阻两边道路不让出入。酒楼门口的谢家马车不知被挪去了何处。
八位家仆里领头的姓耿,外号‘耿老虎’,是关外退下来的老兵,天不怕地不怕,当即挤开乌泱泱围观的人群,寻官兵问话。
片刻后,脸色难看地回来。
“娘子,今天不凑巧,刚好碰着御街封路。这帮孙子不打招呼把我们的马车挪走了!”
谢明裳:“问问他们,封多久?为何封了御街。”
耿老虎:“问过了,他们不肯说。只说有护送差事,等路口解封了再行马车。小人想取回马车,两边推搡几下,对方亮了腰牌,是皇城司的人。皇城司这帮孙子惯常捧高踩低,今天是不是故意反水,为难我们谢家?”
“嗯?”谢明裳纤长的手指抚摸着梨花枝。
谢家人此刻已走到酒楼廊子尽头,隔一道欢门便能看到街上的动静。
不知何时挤出百来个便衣佩刀汉子,驱散靠近酒楼的围观百姓,又在御街两边组成人墙,摆上拒马叉子,果然是皇城司出动办事的架势。
靠近酒楼这边的御街上,勒停了一溜排几十匹骏马。
几十名精悍轻骑团团簇拥着当中一匹雄健高大的黑马,马上男子穿戴寻常,一袭简单海青色交领窄袖袍子,乌皮长马靴,腰间什么佩饰也无,领着数十轻骑收拢住缰绳,隔人群望向酒楼这处。
既不发话,也不走。瞧着像路过看热闹的模样。
原本停在酒楼门外的谢家马车,果然被挪去了对面。
皇城司人墙堵住酒楼大门,倒把谢家人和后头追来的林家人堵在一处。
“确定是皇城司的人挡我们的路?”谢明裳问。
经过漫长的夜晚,又被堵在酒楼门口,帷帽下的娇艳眉眼泛起淡淡的疲倦和厌烦神色。
“皇城司的人讹钱也得有个数。过去问问,要多少钱才让道?讹得少给他们,讹多了报官。”
她说话并未刻意压低声音。酒楼门里和大街不过隔着几步距离,周围耳朵听得清清楚楚。
背对酒楼组成人墙的确实是皇城司麾下。三两句被人定下“讹钱”,齐刷刷扭头,纷纷露出受辱愠怒的目光。
御街边上看热闹的百姓噗嗤乐了一片。
众多议论声和笑声里,街上停驻的几十匹轻骑却毫无动静,视线警惕锐利,从周围人群面上逡巡而过。不怎么像看热闹,倒像临战的悍兵。
一名皇城司都尉急匆匆走向众轻骑。轻骑的包围圈打开一个口子,放他进入。那都尉站去黑马面前,往马背上抱拳行礼,低声说几句。
谢明裳站在酒楼廊子边,也在远远地打量黑马上那男子。
距离远又背光,看不清相貌五官,倒能一眼看清身材体貌。此人是个身材挺拔的盛年男子,宽肩蜂腰,身量颀长,单手拢缰绳坐在马上的姿态熟谙而放松,显然是个弓马娴熟的好手。
出动皇城司清道护送,不知是个什么来头。
兰夏不知留意到什么,忽然一扯谢明裳:
“娘子,你看他肩膀!他马鞍上……哎呀!咱们刚才掰的梨花枝!”
几乎同时,黑马上的男子又转头看向酒楼方向。
谢明裳这才赫然发现,那人原来不是穿着海青色衣裳搭配白交领,而是肩膀胸前堆满了白色梨花瓣。
只一个转头的细微动作,便有几瓣雪白的梨花从他肩头缓缓飘落,随风落去海青色的前襟,袖口,衣摆四周,乌皮靴面。
马上男子盯了眼廊子这边的谢明裳主仆,抬手又拍了下马鞍。
几十瓣梨花碎雪般地簌簌滚落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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