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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主丧仪,十二月十八送帝入陵寝,体衰力竭,当夜薨逝于甘露殿。皇长女武陵公主侍疾在榻,骤闻皇后故,人死身凉,遂得癔症疯癫。
加之云中城一战,六皇子战死,三皇子失踪。故而萧家皇室嫡系一脉子嗣凋零。
十二月二十五,温孤仪被放出大理寺,欲扶太子长子为新君。
不料太子府横遭屠虐,太子膝下二子四女惨死府中,唯太子妃崔氏和襁褓稚子不知去向。
至此,温孤仪持遗照登基。
遗照乃嘉和帝亲笔,玺印盖章,“朕崩,温孤仪辅政,若子孙无能失德,卿可取而代之。”
听来,温孤仪还是临危受命,扶大厦之将倾。
但只要细想,这里头便委实荒唐。
父皇如何会让他取而代之,且不论还有大皇姐的子嗣,还有三哥的子嗣。退一万步讲,便是萧家嫡系全没了,还有这处的卢氏辅国府,这是流着萧家血脉未出五服的宗亲,是昭武女帝留给王朝的最后血脉,近百年来都与皇室同尊。
卢氏辅国公府不倒,又如何轮得到外姓坐天下!
而温孤仪登帝位,原是遭受过群臣反对的,太极宫中除了他的亲军将领和早年的门生官吏,尤其是世家宗亲,根本无人跪首。甚至有数个老臣出言反对,一日僵持下,被他下令杖毙于宫门外,示众于天下。
直到两日后,有了第一个称臣的人。
不是旁人,正是辅国公卢文松。
卢氏辅国公跪首,谢氏,郑氏,王氏……从宗室外戚到世家大族,从内阁三省到七品官员,便接连称臣。
如此,历时一百八十余年的大邺???王朝结束,迎来今日大宁朝。
萧无忧背脊生寒,一双手攥紧了被褥。
大邺没有毁于外邦侵略,却亡于族人软骨,内臣篡位。
她和亲七年,到来头竟是为他人做嫁衣裳。
萧无忧合了合眼,缓过神思,唤来屋外的侍女。
“姑娘怎么了?可是又梦魇害怕?”琳琅见她面色虚白,额上薄汗涔涔,只抽来巾怕给她擦拭。
卢七姑娘最是谨小慎微多愁善感,侍女是知道的,只安抚道,“姑娘前头可是害怕御前失仪躲了进来?眼下又担心被陛下回神发现怪罪?不怕的,奴婢瞧着陛下格外关心您。方才他看了您许久,还吩咐奴婢好生伺候您!”
琳琅将帕子在温水里搓了把,继续给萧无忧擦拭,“不过,奴婢也奇怪,不知为何陛下格外恩厚姑娘,那推您落水的郑盈素至今还被禁军扣在沁……”
“扶我去妆台前坐着,给我蓖篦发。”萧无忧揉着太阳穴,截断琳琅的话。
琳琅手艺不错,将梳子顺着发根轻重有序的按压。
萧无忧舒缓了些,打开妆镜,看镜中一张同自个七八分相似的脸,心下慢慢明朗起来。
时至今日,若说温孤仪是为了这一张相似的面容,而格外优待这个辅国公的小小庶女,萧无忧是不信的。
多年算计,一箭射杀。
是无比厌恶才对。
萧无忧抚过面颊,素指寸寸往上滑去,直到捋开前额细细的月牙碎发,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如此同自己模样又近一分。
卢七鲜少出府,常日便是刺绣写字。沁园落水之前,她与温孤仪从未接触过。又生了一张让他嫌恶的面容,这厢得他如此厚待,自不会因为“情|色”二字。
男女结合,除开情爱与色|欲,便只剩利益。
温孤仪和这辅国公府,便是实实在在的利益。
他要坐稳朝堂,头一个不能少的便是这处的支持。
辅国公要绵延荣光,永保世家领袖的地位,亦少不了与君主间的纽带。
其实,这样想,多少有些牵强。萧无忧放下额前半月形的碎发,恢复了卢七姑娘柔弱文静的模样。
卢文松公爵在身,膝下三个儿子,个个出仕,亦算出息,何必非要再搭上一个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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