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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无数的声音在那难以清醒的日日夜夜黑夜,有个女人反反复复地告诉蒋淮:他是个魔鬼。他不值得被爱。“妈妈”说:他的父亲被他杀了。他的母亲痛恨他,折磨他。他挣扎着。仿佛看到自己拿着泛着冷锐刀光的凶器,刺入一个起伏的胸膛。蒋淮看不见男人的脸。但他记住了那痛苦的呻吟,那滴落的浓稠的血,他张开的小手被血渍污染,他脚下的花园被染成一片血红。女人愉悦又痛苦的呻吟在旁边的房间断断续续地响着,不断传入蒋淮的耳中。他用手掌拧着耳朵,那些声音也如同善于钻营的细虫钻进那通红的耳根中,他在那幽深的困境中成长,咬着牙长大,咽下了满口的鲜血。蒋淮在黑暗中改变。幼小的他想要软弱,但是不曾有人怜悯。然后他又变得麻木,变得冷漠。有时候血腥和暴躁,也会从他的骨头里钻了出来。他终于学会了对眼前视而不见。他终于习惯噩梦的侵扰,不再痛苦。他终于不害怕,不害怕清醒时的疼痛,不害怕沉睡时的鲜血淋漓。少年的身材如同美好的枝桠纤瘦挺拔,他的面容变得越来越俊秀。女人散落着微卷的长发,眼神迷离。她穿着单薄的丝质睡袍,露出白皙的脚踝,如同猫一样轻巧地倚靠在那扇小门旁,看着缩在黑暗中的生物,蒋淮。完全看不出她状若疯狂的模样,斯文美好如同蔷薇。当她拿着书,神色冷淡地教导他读书写字的时候,她又不是疯子了。“妈妈”是个美艳的女人,她有着美好的外表,丰富的学识,她涉猎很广,还教导了蒋淮不同国家的语言。她心情好的时候,喜欢给少年的蒋淮念诗。只是,有时候读着,写着,她便落了泪。她的眼睛内含着湿润的眼泪,殷弘的嘴唇抿着清浅的笑意,她掐着蒋淮的脖子。女人曼妙的身子骑在蒋淮少年的身上,她咬着蒋淮的耳朵,看着血流了出来,看他喘不过气。她长长的头发散落在洁白的背上,面容姣好,她哭着问他:“为什么你还不去死?”柔情似水,吐气如兰。“不爱我的人,都给我去死!”蒋淮他习惯了痛,习惯了流血,习惯了黑暗。他习惯了女人的温柔,也习惯了她的恶意。蒋淮的“妈妈”啊,过着让男人们圈养的生活,而她则圈养着蒋淮。直到有一天,女人突然死了。她的耳朵被刀削了下来,她就安静地躺在冰冷的地上,血从她的平静的胸口流淌着。鲜血染红了整个地板,真的很红,很可怕。蒋淮终于被带出了那个充满恶意的世界。他不是女人的小孩,他只是一个没有姓名的人,一个犹如被世界孤立遗忘的人。他终于变成了跟“妈妈”一样的疯子。盛文曜告诉他,他叫做蒋淮,是蒋家失散多年的独子。他的母亲是个柔弱的美人,因为失去了她便有些失了神智,近几年才好了些。他的父亲是个商界伟人,如今身体孱弱,躺在医院也始终对遗落的独子念念不忘。而盛文曜是他的哥哥,他父母的曾经的养子。他替代蒋淮在蒋家生活了许多年,也找了他许多年。“你为什么,不早点找到我?”蒋淮的脸埋在盛文曜的脖子旁。“为什么……”蒋淮以为自己很平静,但是盛文曜的拥抱却仿佛打开了一道口,让他感到疼痛酸涩,却也让他懂得如何埋怨如何依靠。盛文曜听着蒋淮的低语。他压着蒋淮的脑袋,将他抱紧,不停地向他道歉。“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是我的错,对不起,宝贝……”曾经,蒋淮以为自己的世界已经随着女人的死,而冰封了。但是在此刻,却突然仿佛大梦了一场。骤然之间,蒋淮觉得自己如同从一场旷时甚久的噩梦中挣脱了出来。他的过去是一池泥泞不堪的沼泽,他深陷其中,放弃挣扎。但是却有个人始终守在他的身边,不曾放弃他,要将自己拉回这个干净的世界。那双温暖的手正抚摸着蒋淮僵硬的后背,一下下地轻抚,让弓起的背脊变得柔软。春日的阳光,突然从裂缝中,洒落了下来。蒋淮抬起脸,盛文曜的脸背着光,太阳的光辉柔和了他的轮廓。蒋淮看不清楚,只觉得很温暖,寒冷的身躯被裹入一个宽大而灼热的怀抱。盛文曜的胸膛里跳动的心脏,那么近。而他的亲吻,落在额际,那么温柔。“大哥哥,你们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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