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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隔数年,福儿再度骑上马背,身下的赤云起先走得极慢,任由春风吻在她面上。
极目远眺,一派青黄色的、仿佛永远也望不到尽头的的泼天草野映入眼中,像她幼时同阿耶喂马闲暇时躺过的那片。
其时高天碧蓝,马鸣嘶呜,泼天浪风一卷,细草与木叶一同簌簌摇起绿浪。
福儿静静吹了会儿风,忽然把眼睁开,两腿一夹,口中轻呵出一声“驾”。
赤云应声而动,拨开四肢在旷原上狂奔起来,得得蹄声与飒飒风声交混在一处,将脑海中鸨母的规训之声全部冲淡,叫她发自内心觉得自如。
舒芙见她真正放松起来,亦觉得欢快,眉目弯起,待福儿再度经过她身前时,没耐住放声道:“姊姊骑马好厉害!”
福儿恍然回神,缓缓止住了赤云,将将停在舒芙几尺以外。
“二姑娘过誉了,”她翻身下马朝舒芙而来,面靥泛出浓重绯色,双目却熠然,“我只不过略略吹了会儿风,真要说技艺,是万万比不过二姑娘和其他女郎的。”
她缓了缓,继续道:“今日得二姑娘垂幸,能一试赤云这等名驹,福儿心底感念不尽。”
话落,她抬起脸,冲舒芙露了个发自肺腑的笑。
舒芙站在她对首,也温温一笑:“是我感激你,你今日骑马上一些技艺叫我受益匪浅……”她想了想,摘下鬓中一枚小小蝉钗,塞入福儿手心,“这只小金蝉送你,做个凭证,我手中有一些玛瑙珠玉,将来嵌一具鞍辔送你。”
福儿一惊:“我身无寸功,怎么敢要二姑娘的赏?”
“不是赏赐,是友人间寻常的赠礼,”舒芙道,“你今日来骑马,教了我许多,我便赠你一件礼物,这是十分寻常的,我和其他姊姊们也是这样相处的,你无需有任何负担。”
“可婢子只是下人,今日能骑赤云已是意外,二姑娘便是送我一具鞍辔,我将来也用不上。”福儿边走边低声道。
舒芙脚步一顿,转眼看她,正色道:“你马骑得这样好,比长安中很多人都要好,如此技艺,焉知将来没有其他用武之处呢?”
福儿微微一怔,那枚蝉钗硌在她手心,竟隐隐发起烫来。
两位少女共牵着赤云,并肩前行,待到了厩中,诺诺已取回草料,舒芙便邀福儿同自己一起喂赤云。
赤云多时未吃东西,将才又小跑一圈,正饿得饥肠辘辘,当即埋下马首在槽枥中嚼食起草料来。
舒芙往另一处空槽中添了些水,不经意朝福儿问了句:“你今日怎么得闲来这儿呢?”
福儿稍稍一顿,先前脸上带的三两分笑寸寸敛收起来。
“二姑娘,实则是……”她喉间一塞,还是缓缓张口道,“实则是我家郎君令我来的……因同郡主的兄长交好,是以世子为郎君在别业外院讨了个住处,这几日也住在这处,他想见二姑娘一面,同您说说贴心话,所以才叫婢子来请……”
这话说完,福儿难堪地垂下面,心中待着舒芙发怒于自己。
——她那样坦诚待她,她却是来推她入火坑的。
舒芙微微蹙眉,偏头看向她:“我其实不大愿意见你们郎君……若我不去,梁之衍会不会苛责于你?”
听见这话,福儿说不清口中的滋味,只觉得有些涩感发出,又像是松脱一口气——
还好她不愿去,这样明亮的少女,倘或真的许了梁之衍那种郎君才叫明珠蒙尘。
福儿微默,旋即绽出一个很淡的笑,舒芙惊奇地留意到,她颊上竟还有一个小小的梨旋儿。
果然别样生动。
她道:“二姑娘安心,郎君是读书人,轻易不会发作人,二姑娘不愿去,那我便这样去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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