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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光照得眼疼,宋麒起初还摸不着头脑,反应过来之后便知道大事不好。于曼颐正在气头上,她一在气头上,他就控制不住她。
“你怎么总不对我说实话!”于曼颐越说越气,“在绍兴的时候说走就走,从来不告诉我你去干什么。来上海这么大的事就给我一张字条,什么解释都没有。”
“现在连齐颂也是骗我的,我当着你的面说了那么多要对齐颂说的话,你就一言不发地看笑话!”
“我没看笑话!”宋麒辩解,又放低声音,“你小点声,我房间隔音不好——”
“——咣!”
都不必他这句话说完,门外便传来一声响亮的拍门。
两个人都噤声了。
黑暗里只有手电筒的白光晃动,宋麒迅速抢过来按灭。而后,门外便传来房东太太气急败坏的声音:
“吵吵吵吵吵吵!白天过来做报纸吵,晚上过来睡觉也吵!等宋麒回来我好好找他问,啊我租的是他一个人又不是你们一群……今天又是哪个小赤佬?开门!”
里弄里好安静,恐怕都听到了房东的咆哮。于曼颐吓得不再出声,被宋麒拎着衣服关回卧室。
手电筒的光没了,他摸索着去拉电灯的绳。“咔哒”一声,橙色灯光笼罩客厅,也照亮一地狼藉。
宋麒硬着头皮去把门打开,也看到了房东太太的神情从愤怒变到意外,又挂上了更大的不满。
“小宋!”她河东狮吼,“不是在绍兴扫盲?回来要报备说没说过!”
“……说,说过的。”
“带人过夜也要报备,”她继续质问,“听声音还是个女学生?你带女孩子回来你——”
话说到这儿,房东太太不满的神情中又多出一丝好奇。她探头往里张望片刻,发现卧室大门紧闭,客厅地上铺着单人床被,语气稍稍缓和。
“还算有点绅士风度,”她说,“我最烦现在年轻人,谈朋友么谈着谈着就躺到一起了。”
这房间与外面隔音都很一般,更别提卧室那道小门。宋麒头皮发紧,立刻向房东太太解释,也是担心于曼颐听了尴尬:“不是谈朋友,就是普通的女同学。”
“哪一个女同学?”房东太太把披在肩上的衣服一紧,凑近了追问,“好几个呢,长短头发高矮个子的……”
“阿姨你不好这样说吧!”饶是宋麒具备在各种环境下强装镇定的本事,这下声音也提高了,“都是来做报纸的没有人来过夜的!”
“啊呦呦呦我哪说来过夜你急啥?”阿姨白眼一翻,“急着澄清是不啦,啊我们小宋,洁身自好,从来没带女人回过家的,连我给他打扫都不让进门的,女同学听到不啦?”
女人都很难控制,无关年纪,而宋麒如此无力,谁都控制不来。他唯一能控制的只剩下家里的门,“咣”的一声把门关上,把房东太太关到门外了。
“明早带下来吃早饭啊!”房东太太说,终于踩着坡跟鞋,“哒哒哒”从楼梯上走下去了。
房子里终于安静下来了。
宋麒长出一口气,这才回到了卧室门外。他将手放到生了锈的铜把手上,停顿片刻,终于往下一拧,继而将门推开了。
房东太太的到来吓到了于曼颐,她抱着腿缩在他床头,上衣罩住腿,整个人缩成一座钟,长发散开,柔顺地披在整个后背。宋麒将书架旁的一把椅子拖到床边,没什么底气地坐下,发现于曼颐正低着头抹眼泪。
……她为什么骂了人又自己在这儿抹眼泪?
“我错啦,”宋麒说,“刚开始就是想听你和我说连载,后来也一直没有说清楚的机会,就忘了。”
“但也没有错得这么严重吧。”
“还好没让房东太太看见,不然一定觉得我欺负你……”
他将手电筒立在桌面上,用右手一点点地转动,也用余光看着于曼颐。她闹的时候倒还好说,她哭起来可真叫人手足无措。他痛恨自己写了那么多连载却只懂笔下功夫,落到自己身上,想了半天,说:“你哭得都不好看了。”
“你才不好看了!”于曼颐抬头反驳。
她骂他,宋麒舒服了。
于曼颐又抹了把眼泪,终于有了力气开口说话。
“你不要骗我行不行?”她说,“二妈说我爸爸走的时候就是骗我妈妈,她放他走了,他就再也没回来了。”
宋麒转着手电筒的手指一顿,而后慢慢收回身侧。他攥了下拳,将手放到膝盖上,回答她:“嗯。”
“我觉得你对我不坦诚,”她说,“你们四个人,都不把我当自己人。”
“没有的。”宋麒说。
“有的,你们商量外面的事,觉得我听不懂,讨论的时候也不叫我,”她把那些被忽视的时刻一股脑说出来,“你第一次不告而别,是和你老师去找贺处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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