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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都已经考进商务印书馆,要开始工作了。”
“以后的事,谁说的准呢?去年这时候,你还一心一意要嫁给你表哥呢。”
“前年更早,她还因为我说她表哥不好,要在地窖里打我呢。”
于是于曼颐又在校园里追打起他来。
晚些时候,于曼颐也看到了他们的毕业证,材质似乎也没有比她的函授文凭高明多少,不过那个落款就很值钱了:
...交通大学校长...机械工程学院院长...
另有一张文凭,还是英文的,花体字设计得十分高级,落款照样有校长的签名。这些毕业证里很让于曼颐羡慕的一点是他们的照片都戴了学士帽,左脸侧垂下一根穗来。
典礼现场要核实身份,于曼颐没进去,宋麒出来的时候和她说,没什么了不起的,不过是毕业生们排着队,挨个给校长拨穗。他把穗甩回去,弯下身子让于曼颐再拨一次。
“丢死人了。”于曼颐忍受着其他同学的注视,迅速给他拨了回去。
毕业毕竟是个人生的重要时刻,很多上海本地的学生父母都来了,然而宋麒家里并没有人来。于曼颐很少问他家里的事,只记得霍时雯隐约提到他父亲去年碰到意外。
“你家里人不来吗?”她第一次主动询问。
“不来。”宋麒语气轻松,并不在乎。他从未主动对她提起过自己家里的事,次数甚至比不上方千的调侃。不过这次回上海,方千也不调侃了,她在宋麒面前时连自己的家事都会回避。
于曼颐会在一些时刻感受到自己和宋麒有一些相似之处,他们在彼此身上印证着某种无法言说的共性。她很了解自己,但她哪怕到了今天,也对宋麒所知甚少,所以她无法用语言将这共性挑明。
这是她在上海所经历的第一个完整的夏天,她后来又在上海经历了很多次夏天,有宋麒的,或者没有宋麒的。
天气又热了一点之后,于曼颐这一批美术部练习生的报到日也到了。宋麒前一日又来找她吃饭,答应第二天一早陪她去商务印书馆的总社——人到新环境的第一天和最后一天,都会期待身旁有人陪同。
他们的新人生都徐徐展开,于曼颐那晚在床上翻滚不止,彻夜未眠。她的行李已经收好了,明日和平姨告别,她便能搬进商务印书馆的宿舍了。
而另一边,宋麒拎着平姨硬塞给他的一条鱼,在夜色里慢慢走回公寓。他有点头疼,他又不会处理鱼,或许送给齐叔呢?
他拎着这条让他无从下手的鱼,慢慢晃回了家。齐叔又不在门前了,他尽忠职守了一整个夏天,难得不在门前,取而代之的是两个陌生的男人。
宋麒顿住了脚步。
鱼嘴被钩子扎穿了,目眦欲裂。宋麒微微叹了口气,看向那两个在见到他后便直起身的男人,语气寒冷而漠然。
“一本英国经理拿入境的无线电普及,”他打量了片刻对方死鱼一般没有温度的脸,继续说,“你们不敢动外国人,就来来回回地找我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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