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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大你放心,海岸计划方面的资料我啃了很多,不会给你捅娄子的。”林瑾昱的突然沉默让许沐歌有点底气不足,他有些慌张地说。许沐歌只有在自己老大面前才会展现出手足无措的一面,平时搁外面人都得毕恭毕敬点头哈腰唤他一声许秘书,他承载着那些女职员们爱慕又敬畏的目光一天二十四小时连轴转仿佛无所不能。
林瑾昱笑笑,“不是认为你不能,而是担心你太累。”
许沐歌放下心来,“那我这就打电话和淳壹那方协定会面,曦时一直要求周末见面,这下好了,明儿我代你出面,老大你就安安心心地去戎城会佳人吧。”许沐歌开起玩笑来不是stan那样的吊儿郎当,更多是一种大男孩的温和,仿佛吐在秋天阳光里的野棉花的絮,茸茸的暖。
因此林瑾昱的重点也不在许沐歌“戎城会佳人”的戏谑上,而是问,“曦时?”
许沐歌意识到说漏了嘴,赶紧改口,“小竟总啦。竟家的女儿。”
林瑾昱淡淡地点点头,他对竟家的女儿确实没什么印象。小时候住在长汀时他四岁竟家的女儿两岁,根本玩不到一起,他搬出长汀后竟曦时也不像盛危言那样,会翘课逃学跑来看他献宝似的呈上从各处搜刮来的珍奇玩意。偶尔听到曦时这两个字,也是从叶微尘和盛危言的嘴里。再到后来他去美国念高中,这两个字彻底淡出他的记忆。他不疑惑为什么许沐歌会叫竟曦时“曦时”,语气亲昵恍若故交,刚到筠の祈り的时候出于职业素养,他调查过主要员工的家庭资料以方便日后的合作相处。许沐歌的父亲在他十八岁那年去世,原因不明,只模糊听说是到日本出差时遇到意外。不久后他母亲在家里开煤气自杀,那以后他念煦商的所有费用都是一个叫做竟为之的慈善商人资助的,连他大学毕业后到林氏旗下的筠の祈り,也是竟为之安排的。
竟曦时,竟为之的女儿,其实细想她也是小煦城的一份子,长汀四家的孩子,他们的父亲是两肋插刀的好兄弟按理说他们也该是从小熟到大的朋友,但是如今她的突然归来,倒让人觉得突兀,貌似打破了某种平衡。
竟让人莫名觉得不安。
电梯下到负一层的地下车库,林瑾昱和许沐歌各自上车离开。林瑾昱回到长汀,没有第一时间回家而是选择走走,不知不觉就绕到了柳湖边。好像长汀的孩子对柳湖情有独钟,都喜欢坐在湖边的长椅上看月亮升起来,天上有一轮水里也有一轮,伊以以前拉着林瑾昱在长汀散步的时候,还开玩笑说湖边的长椅是他们的定情之地,林瑾昱问那不是成都吗,伊以摇摇手指说no、no、no,瑾昱你忘了有一次我们一起坐在这里吹夜风看月亮么?那是好早好早的时候,我都不敢和你说话,可是那天晚上我们一起坐在这里,我还闻到你身上的酒味了呢,那个时候我想呀怎么林瑾昱也会喝酒?那个时候呀——我觉得好像我们拥有一整片天空的样子。
林瑾昱想着这些,仿佛那个女孩又拉着他的手在蹦蹦跳跳了,她高兴起来的时候就喜欢不好好走路,说话的时候添很多语气词,眉眼间藏许多小表情,安静的时候就一个人发呆,微微仰着头目光落到天际,谁也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真是奇怪,又不是经年未见,却在某些平常时刻,想她想得荒唐。
他打算到长椅上坐一坐,心里突然冒出一个想法,夜风能不能像吹走酒气似的吹走他身上的血腥气?他走近了,却发现长椅上有人了。
一个女孩,看背影卷发侧拢在胸前,坐在长椅的最左端,倒像是刻意留出右边的位置在等待着什么人。长汀的两个女孩,一个在戎城井底之蛙似的念大学,一个去了巴黎践行对心爱的男孩子天涯海角的“too”誓言。
哦,原来她就是那一个刚刚归来的曦时。
林瑾昱转身,离开了柳湖。
而坐在长椅上的女孩子,在脚步声远去后,回过头想捕捉那一个背影,却怎么也找不到了。
玫瑰
rose来到煦城已经一年了,帮忙打理姨妈的花店,花店开在一条小巷子里,生意一般。平时rose翘着脚缩在躺椅里玩手机等客人,姨妈出去和男人们鬼混。姨妈深夜回来时高跟鞋声响在寂静的巷子里像是来索命的鬼,那个时候rose多半已经抱着一床小毯子睡着了。大小主人们这样不上心,花儿们很寂寞,露水干涸在花瓣上。
今天是周五,天一直阴沉着,rose知道那张铁青的面孔下憋着一场雨,已经快到九点了,姨妈还没回来,rose准备收摊,一盆一盆地把店门口的花往里搬,说实话一天中只有早晚搬花的时候,rose才会觉得有事可做。她没考上大学,听从父母的建议来跟着大城市的姨妈谋生,她的故乡是一个叫做南允的小地方,煦城的人多半没听过。
一声惊雷把天空炸碎,雨水像玻璃渣子似的落下来,哗哗啦啦的声音像是家乡的老大爷们在搓麻将,rose吓了一跳,抱着手里的花呆愣愣地看外面暴烈的雨势。外地来的小女孩嘟着嘴,心想大城市连天气都这么阴阳怪气,都入秋了还下这么大的雨。死老天爷!又想要不要给姨妈送伞去,不过——rose叹叹气,天知道姨妈今晚在哪个门牌号里欢笑,唉。
rose抱着花,转身准备进屋,一声沉闷的巨响透过雨幕送进她的耳中,rose哆嗦了一下,谁大晚上的放爆竹?被城管逮到了有你好看的。她把那盆百合在屋里放下,走出来准备搬玫瑰,再次听到了那种声音。沉闷的,像是什么尖锐物体在瞬间撕裂了空气,尖啸声被闷住了像是捆在麻袋里即将窒息的猫。rose觉得心头笼上一层寒意,难道是枪声?
这种说不清的声音在接下来的三秒里又接连响起了五下,rose尖叫一声抱住脑袋蹲下了。一分钟过去了,巨响早已沉寂,雨声掩盖了一切,天地间净是哗啦声。rose突然觉得自己有点小题大做了,说不定就是某个小孩特立独行非要在雨天放爆竹呢?她站起来,惊讶地发现隔着雨幕街对面站了一个人。
一个穿着黑色长风衣的男人,没有撑伞,雨淋湿他的眉眼,湿了的衣服紧紧地贴在身上,还在不断地往下流着水,本来是很狼狈的一个男人,可是rose却没有对他生出嫌恶,反而觉得他站在那里像件兵器似的凌厉地劈开雨幕的样子真是拉风死了,可是那件兵器的眼神,却又湿漉漉的。
“过来躲躲吧!”rose大声对街对面的男人喊。
她的声音透过雨幕送过去,男人听到了,走了过来。他在屋檐下停下,rose近距离地看清他的脸,心脏像鱼儿似的猛跃了一下。
rose进屋,找到条干毛巾,走出来递给男人,男人没有接过,rose的目光垂下,看见她的玫瑰花上一滴一滴地淌着红色。是那个站在玫瑰花旁边的男人,他垂下的左手指缝间滴着血,落到了白玫瑰花上,红白相映触目惊心。
rose微微张着嘴说不出话来,伸在空中给男人递毛巾的手不知道如何收回。
“对不起,”男人开口,声音里像是带着江水的蒙蒙雾气,“弄脏了你的花。”
rose呆愣愣地摇摇头,失掉了该有的判断力和反应力,她走过来蹲在花旁边,用手里的白毛巾擦去花瓣上的血污。
“这是白玫瑰,花语是天真纯洁。”rose说。
一辆黑色奔驰冲破雨幕,在花店旁停下,车上下来一个穿着西服面容清俊的男孩,他没有撑伞就急切奔到男人的身边,看着男人流血的手问,“没事吧?”
男人摇摇头,问,“沐歌,带钱了么?”
男孩有点不知所以拿出皮夹,男人转头问rose,“这花多少钱?”
rose呆愣愣地从地上站起来,攥着手里的白毛巾,“99。”
男孩便从皮夹里拿出一张一百的递给rose,rose从衣服口袋里摸出一个硬币,找给男孩。rose有些慌乱地把白玫瑰包起来,十三支白玫瑰,扎成一束后躺在白色的长条盒子里,盒子上端扎好蝴蝶结。她把花盒递给男孩,男孩接过,先返回车前拉开车门,取出雨伞后给男人撑开,护送着男人绕过车头上车,然后男孩收了伞自己上车,黑色奔驰掉了个头,雨滴飞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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