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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在野?”老师王朝歌显然耳力犹在,听见了从广场传来的欢闹人声。
stan嘿嘿地笑,“先生,春节可是法定假日。”
王朝歌不愿意跟他废话,直接切入正题:“北京那边有什么新动向?”
“没呢没呢,他们都老实着呢。先生,那位小爷不是都回北京了吗?您还担心这么多干嘛?”
“你真以为一个吴远昌就可以帮我们挡住所有?更何况这位副国级,马上就要退下来了。”
stan收起了嘻嘻哈哈的笑,站直身体严肃了起来,“先生,就算是新的leader上任,也该知道权力平衡的规则吧?他们真敢拿2115万人的煦城来赌?这可是中国新经济时代的啊。”
“一切无有定准,”王朝歌的声音忽然变得很远,“未雨绸缪总好过坐以待毙。”
这个时候,跨年钟声敲响了,stan看见人群整个地沸腾起来,爆发出巨大的欢呼,新年快乐的声音响彻云霄。
同时,在老街道的小院子里,老人秋令徐安详地闭上眼睛,猫蹲在她的脚边,抬起头看着天空像在目送,亮幽幽的眼瞳里映着雪花的影子。
长汀二十一年,落幕了。
生人
长汀二十二年,春。
叶微尘已经离开这里去法国了,同去的还有盛危言,盛家变成了一个空壳。林瑾晨过了十四岁的生日,身高已经超过伊以五厘米。知道他会继续猛长下去而自己则永远停留在一米六八,伊以每每有点郁闷。因为又大了一岁,在这里也很熟悉了,所以林瑾晨就从哥哥房间搬了出来,住在伊以的对面。有的时候临睡前他们会站在各自的门口,隔着走廊说一会儿话。一般这个时候伊以说的话都很白痴,会问一些“你躺在床上还没睡着的这一段时间在想什么”“你晚上做梦一般梦到什么”这一类让人不知道从何回答的话。
四月的时候樱花园终于迎来花期,伊以爱带着林瑾晨坐在和屋的阳台上,等风吹起樱花雨,纷纷扬扬地落下来,吹得他们头上肩上到处都是,吹得满室都是樱花香。他们就那么坐着,或抱着膝盖想事或托着腮发呆,春季的温柔阳光照着两个人的脸庞。樱花花期很短,日本人有“樱花七日”的说法,听上去凄美又悲烈。曾经有一次,林瑾昱下班回来,看见伊以的时候伸手从她的头发上拿下一片花瓣,伊以笑笑把花瓣接过,后来悄悄地夹进了书页里。
现在花瓣已经萎去,像一枚烙痕似的躺在字词上,伊以合上书,放进书包里。她收拾好东西背着书包下楼,经过二楼的时候望了一眼初一一班的教室,几个班干部样子的学生正在讲台上画画写写布置黑板,讲台下的学生闹哄哄地说着话,有调皮的小孩把作文纸撕下来折成飞机到处乱扔,女孩子们两三个凑在一起编辫子叠星星涂指甲油,林瑾晨坐在座位上,一只手撑着脑袋,看上去兴趣不浓地在翻一本漫画书,窗边有个留着板寸的微胖男孩儿推开窗户正打算把纸飞机飞出去,看见了窗外停着的伊以,愣了一下回过头大声喊,“林瑾晨,你姐找你!”喊完了哈了一口气把纸飞机飞出去,还没等飞机落地就别过脑袋跑到一边做别的事了。初一一班的孩子们经常看到伊以和林瑾晨一起上下学,中午时候还会坐在一起吃午饭,自然而然地把她当成了林瑾晨的姐姐。
其实伊以并不是来找林瑾晨的,她只是路过条件反射地停下来往里面看了一眼而已,林瑾晨在中午吃饭的时候已经告诉过她下午放学他班上有班会,叫伊以不必等他。伊以虽然当时说着会一个人先走,但其实想的是放学后自己骑着车到处乱转转,等到林瑾晨班会结束时再骑回学校和他一起回家。
被咋咋呼呼地叫了名字的林瑾晨像受到冒犯似的,放下了撑着脑袋的那只手,身体坐直,看向窗外,看到了伊以。
伊以的手机响了,她接起。
“不是说了让你先走吗?”隔着七列课桌三扇窗户,林瑾晨在电话里这样讲,伊以只看得到他嘴巴在动,声音却是从手机里传过来。
真是够懒的,伊以想,走几步会死啊,这么点距离还要打电话。
“我不找你的。”她说,“你同学嘴太快了。开完班会就早点回来吧,我先走啦。”她挥了挥手,转过身的时候林瑾晨恰好可以看见她别在左侧头发上的兔子发卡,绒布做的兔子彩绳做的腿,垂在头发上伴随着她走路的起落一跳一跳的,绳尾上穿的两颗白珠子折射着夕阳。
林瑾晨把电话放进课桌里,继续歪着脑袋翻漫画。
伊以跨上单车,开始了无目的的游荡。
已经是五月了,按说暮春应该是个伤感的时间点,但是煦城一年四季永远那么热闹,永不阑珊。城市的坏处就是季节难以分明,春夏秋冬可以被装扮成一个样子,因为温室培植这一类科学技术的发展,以花期辨时候也成了过时的做法。煦商附中在新城区,紧邻着cbd,班主任曾经给伊以他们讲以后他们毕业了就是要去坐cbd写字楼办公室的人。但是伊以不喜欢cbd,那太密集了,太井然有序了,让人难以看到温情。所以她避开了大道,骑着车专门往小巷子里拐。骑到巷子深处就从车上下来,推着车走。
这应该是条废巷,走了半天都没看到人,只有一扇一扇古旧的门,在路旁紧闭,居然还是那种最古老的门环设计,垂在半空岿然不动,伊以上前随便拉着一只门环,学着那些斯文书生的样子在门上叩了叩,觉得好玩,但是门竟然嘶哑叫了一声,朝后开了,伊以不防,差点跌了一跤。
她走进去,一点也没考虑到可能的危险性,任自行车停在外面,木门在她身后开一扇关一扇。是个小院子,长期无人花草疯长,几乎人高,里面的住房有两层,门窗紧闭,伊以走了两步就停下来,没什么好看的。她转身,把有些滑落的书包带子往肩上提了提,打算离开。
一只方口黑色小皮鞋已经落在了门槛外面,正准备抬另一只脚的时候,脚踝忽然被缠上一股力量,五指紧扣,有人抓住了她。
伊以尖叫了一声,重心不稳朝后摔去,双手为保护身体本能性地先着地,掌缘在地上磨破了皮。伊以两手撑在地上坐着,看见了那扇门后的那张脸。
是个年轻的男人。
黑色的风衣被弹孔洞穿得破烂,各处漫开血迹,他坐在地上靠着墙,两只手捂着腰的左侧,鲜血从指缝里不断涌出。他没多少意识了,但还是用尽最后的力气睁开眼睛看着伊以,眼神如一缕游丝,顷刻就要断,头发被汗水浸湿,像是淋了一场雨。但是尽管疼成这副惨相,他至始至终都没出声。
伊以被吓得呆了几秒,反应过来后赶紧从地上起来,蹲在那个人面前凑近他问,“你要去医院吗?”她正打算拨号码,男人一挥手,动作粗鲁地把她的手机打了出去,然后他的手重重落下,垂在身体一侧,咬着苍白的唇,仿佛这个动作用尽了他所有的力气。鲜血又大股地从他的腰间涌出,浸红了他按在腰间的那只手。
止血。这是伊以现在想到的第一件事。她赶紧放下书包,迅速脱下外套,用校服外套按住了男人的伤口。
“有刀么?”男人问。
“刀?”伊以不知道他想做什么,但还是拿过书包取出文具盒里的美工刀,“只有这个。”
男人看了一眼,把美工刀接过,“站远些。”
“啊?”
“我让你离我远一些。”因为剧痛他的语气里有了不耐烦。
伊以站起来朝后退了几步。男人掀开她那件按在伤口上的外套,撩开风衣,解开里面的衬衣最下面的扣子,露出伤口,伊以只能看到一个血窟窿,皱了皱眉。男人右手握着美工刀,逐渐地靠近伤口,找准位置,然后伴随着一声闷哼和汩汩鲜血,一枚子弹落在了地上,溅起了清越的一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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