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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低下头,小声抽泣。
此时正好有人催促阿好去主祭,两边不得不停止这样的“寒暄”。
临去前,阿好心有所感,回头看了子期一眼,遥遥看见舅舅怀桑附在子期耳边说着什么,后者竟抹起了眼泪。
今天的子期实在是奇怪。
他有殷人照顾关心,从小到大都骄傲的跟个趾高气扬的孔雀似的,就算是在她面前,他也从来没有过这样弱势。
母亲对他到底是用了什么惩罚,竟磋磨掉他一身“天塌下来我都不管”的散漫和傲慢,还像稚子那样与众人面前抹起眼泪?
“羽,你在家里听舅舅说过子期被怎么了吗?”
心中实在放心不下,阿好问身边的女将,“除了罚跪以外,母亲还做了什么?”
“我不知道啊。”
羽露出莫名其妙的表情,“父亲吃住都在汤宫那边,连洗换衣服都没回来拿过,我们都好久没见过他了。”
“舅舅一直没回去过?”
阿好疑惑地问。
庞国的男人不需要养儿育女,孩子们也都是跟母亲住,怀桑也是如此,他虽然在庞宫附近有座很大的宅院,但平时几乎吃住都跟在柳侯身边。
怀桑很照顾孩子,不但给家中的孩子都找了差事,还把自己那座很少住的大宅让给了已经成年办差的孩子们住。
宅子里有奴仆照顾又离庞宫近,所以像女羽这样在庞宫当差的几个孩子平时就住在父亲的房子里,反而不住在母族那边。
偶尔怀桑回家,也会和羽兄弟姐妹们聚一聚,聊聊最近发生的事情什么的。
“不过,我觉得母柳应该是威胁了殷人什么,殷人才没有闹起来。我听我哥说,殷人现在的首领是‘岐’,之前他几乎每天都要见柳侯,每次出来都很慌张的样子。”
羽说着说着,左右看了一眼,压低了声音劝,“王女,你管那个子期干嘛啊。他倒霉不是好事吗?反正和您又无关,都是他自作自受。”
子期整出这么一出,肯定被母柳厌恶了,说不定连殷人的支持都丢了,再加上庞国天然的正统本来就是女性,所以支持王女这边的人对子期“窝里斗”的事情都是拍手称快的。
“我只是担心事情没那么简单。”
阿好喃喃着。
然而等不及她细想,怕耽误吉时祭祀的巫者一催再催,她只能匆匆抛开这些担忧,先投入到最重要的事情里去。
“这下死心了?”
怀桑眼睁睁看着子期眼中的希望一点点黯淡下去,扬了扬嘴角,“早跟你说过,比起你这个弟弟,阿好对我这个从小照顾她长大的舅舅更信任。”
子期倔强地抿着唇。
“她啊……就和你一样。”
他又对子期重重一击。
“你为了今日,在母柳的屋子里跪了两天,又特意换上送葬的麻衣,就是想提醒你的姐姐母柳出了事。”
怀桑即使在用言语“调教”外甥,那表情也是和蔼可亲。
“只可惜,你拿庞女顶罪的事情惹恼了你那刚直的姐姐,她看到你这幅样子,又听说是你应当得的惩罚,绝不会再多问一句……”
“说到底,她还是把你当外人,你又何必还对她寄予期望?但凡她有多关心你一点,对这个弟弟多上点心,就不会把你扔在这里。”
“我看看,啧啧,你这个小可怜的样子,连我看着都痛心,你姐姐怎么就不多回头看你一眼呢?”
怀桑一边摇头晃脑,一边替他叹息。
听到怀桑最后说出的话,一直强忍着悲痛愤怒之情的子期终于没有崩住,眼泪潸然而下。
这段时间他独自被关在母亲的寝殿里,他知道使团出使,王母不出面他却不能不出现,为了等着能给王女示警的这一天,他绞尽脑汁地想法子。
然而清早一开门,怀桑一眼就看破了,甚至不屑制止他的徒劳挣扎,就这么看着他的希望一点点落空。>>
忍了太久,熬了太久,期冀了太久,可到了最后,得到的却只是一拳挥空的挫败和无力。
子期的喉咙里猛然涌上一阵甜腥,被他硬生生压了下去。
在怀桑同情中带着得意的笑容里,他像是个认命的孩子那样在他面前懦弱地抹着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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