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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难心如刀割:“沈相已去,您这样糟蹋自己……”雍理死死握着沈君兆的手,嗓音沙哑到不成句子:“让我陪陪他。”子难还能说什么?他既愧疚自责又心疼不忍。可惜任何偈语都解不了雍理。——放下此执,雍理命不久矣。雍理不知哭了多久,也不知在塌前枯坐了多久,他从不敢多碰沈君兆,甚至不敢看他,他能做的只是用力握着他冰冷的手,好像这样就不会再失去他,好像这样就能留住他。子难矗立许久,后来盘膝打坐,默诵金刚经。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人生如梦,苦乐悲喜皆是幻影,成败如朝露,富贵荣华皆是雷电,一切执念不过镜花水月,世间万物若流水潺潺,无时无刻不再变化。何必执着,何必痛苦。终于雍理止了眼泪,他靠在塌前,枕在沈君兆手边,轻声道:“他是不是在怨朕?”“三年前朕一意孤行,非要替他去死,他是不是也这般难过?”“朕骗了他,他也骗了朕,是不是就两清了?”“朕活着回来了,他是不是也会醒过来?”生出花第四更三年前,雍理为了救沈君兆,也是骗了所有人,瞒着他御驾亲征。那时雍理只觉得自己救了沈君兆,只希望沈君兆能好好活着,自己死了也没关系。现在他知道了。活着远比死亡可怕。被留下才是真的绝望。雍理蹭蹭沈君兆手背,低声道:“对不起。”三年前是他错了,他知道错了。所以不要再折磨他了好不好,沈君兆你回来好不好。然而命运似乎不打算再给他们机会。雍理陷入到深深的回忆中。他说着他们第一次见面,第一吵架,第一次相拥而眠。他嗓音哑到了极致,子难却不敢让他停下。这般说说也好,继续压在心里只会把人压垮。“是朕太蠢了。”“阿兆幼时便有自毁倾向,又怎会说改就改了?”“朕觉得兄弟没什么,冒天下之大不韪也无所谓,朕什么都不怕,却忘了阿兆最是胆小。”“幼时朕不过是磕着绊着,他也要吓得面色苍白,夜夜难眠。”“朕那次遇刺,他差点废了自己的胳膊,可其实与他有什么干系,是朕闹着非要出宫。”“朕御驾亲征,回来时总担心他自残,可他身上一点伤都没有。”“朕以为他好了,放下了,可其实……”那时候沈君兆已经决心赴死。对于一个给自己掘好坟墓的人来说,何须自残?他总归是要死的,也就不用自残来压制愧疚和痛苦。沈君兆的性子,雍理最了解不过,可是却看着他一步一步走向死亡。他自以为爱他,自以为懂他,其实不过如此。雍理满心具是悔恨和绝望:“朕早该知道的,他跨不过兄弟这个死结。”自欺欺人的后果是,永远失去他。子难听不下去:“陛下莫要这般自责。”雍理转头看他,眼泪大滴大滴滚落:“子难……”子难心一滞,就听雍理问他:“他没死对不对,他是只睡着了对不对,他会醒过来的对不对。”子难:“……”雍理眼睛不眨地看着他,仿佛他是最后的救命稻草,又仿佛他这根稻草落下,他就要被压垮。子难:“陛下……”雍理闭上眼,挨在沈君兆身旁,晕了过去。之后的日子,更像人间地狱。雍理睁开眼必定回到密室,累到晕过去再被子难送回寝殿。讽刺的是,他十年勤政都没能换来大雍安定,如今二十余日不曾过问政事,朝政却井井有条。没了世族阻拦,他想做的那些事全都有了眉目。哪怕他不过问,也在按部就班地进行着。雍理没法去面对那些,没有精力更没有心力。他一想到这一切都是沈君兆拿命换的,他的胸口便堵得喘不上气。无数次从噩梦中惊醒,无数次搭脉,无数次失望,都在消磨着雍理的精神。他本就瘦削,如今更是薄得像一张纸,原本如墨玉般盈亮的乌发褪去了健康的光泽,白皙的面庞只剩下没有血色的苍白,时常红润如花瓣的薄唇干燥如枯槁。雍理还活着,但形状却比死去的沈君兆还难看。子难没有办法,只能拿内劲吊着雍理的命,他甚至想骗他,想告诉他沈君兆还能醒来,别这样糟蹋自己了。可惜他说不出口。一个谎言需要无数代价。他承担得起,雍理却受不住了。沈君兆你怎笃定雍理不会随你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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