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琉璃起身去翻台历,“呀,今朝都十一号了。日子过得这样快,暑假一放,我都过糊涂了。朱丹啊朱丹,你怎么一点儿也不紧张?”
朱丹垂眸继续挑着蛋糕上的奶油一点点吃,不咸不淡地说道:“不要慌,还有时间呢。倒是我——出师未捷身先死,来也恓惶,去也恓惶。”
“我听不懂你在念什么诗,我只觉得有火在烧我的眉毛。”
“你整日只顾着看杂志看小说,功课也该补补了。”
“不要,我一读书头疼。”琉璃站在镜子前端详自己,脸型是时下刚流行的瓜子脸,细平眉,狐狸眼,骨相里透着媚,是注定不甘平凡的长相。她又说:“我弟弟读书很好,他是男孩子读书自然是要刻苦用功些,不过我姆妈说女孩子家的不需要懂那么多道理,毕了业是没有人会跟你细细讲道理的。”
“不讲道理讲什么?”
“讲相貌,讲特长,讲钱!”
“啊,那要是这些都没有呢?”
琉璃笑道:“傻瓜,那就只能逢人就讲道理了。”
“道理也不讲呢?”
琉璃皱起眉头,镜子里的孔琉璃也皱着眉头,她努着嘴说:“那就呒没闲话了。”
朱丹忍俊不禁,牙齿磕在银匙上发出一声脆响,捂着牙说:“听君一席话,险些敲掉一颗牙。”
琉璃笑她:“掉了门牙唱歌可是会漏风的,观众听见了,耳朵里也钻了风,一阵阵的,痒耳朵。”
说着便恶作剧似地贴在朱丹的耳边吹气,凉凉的,一阵阵,痒耳朵。
“朱丹?”琉璃问,“怎么了?怎么突然不说话了?”
朱丹望着门缝里的半只眼睛,咬着牙说:“没事。”
门缝很细,不足以穿过一根手指,含蓄又内敛,像旗袍与高跟鞋之间漏出的那一截小腿肚子一般地性感,诱惑人一寸寸地往上遐想,逼着君子在心里滋生小人,又逼着小人去做恶人。
“呀,朱丹你的手怎么这样冰?”
“时候不早了,我该回家去了。”
“哎,别急,我送送你。”
她们拉着手往外走,门缝里透着光,黑色的眼睛凭空消失了。
下了楼,见孔天明正倚在扶手前,文质彬彬的书生模样,他看上去很孱弱,骨瘦嶙峋的,手上握着一卷古籍,书皮翻烂了,看不出是什么书。
琉璃见着他便说:“书呆子。读书去屋里读,别挡着道。”
天明讥笑道:“读书是书呆子,不读书是呆子。朱丹姐,你看我姐可像个呆子?”
姐弟俩齐刷刷地盯着朱丹,好像她的回答至关重要,是教科书后面的正确答案,是回力球场上的裁判。
于是她只好剑走偏锋,驴唇不对马嘴地说道:“天明你又瘦了。”
琉璃也顺着台阶道:“可不是,只见他吃饭不见他长肉,也不知饭都吃到哪里去了?”
话音刚落,天明已经灰溜溜地钻回房间里去了,只剩她们望着他的背影嗤嗤地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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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爸。”
葛大海靠在楼道口吸烟,手上提溜着一瓶陈醋一瓶酱油。听闻葛朱丹唤他,猛地转过头去冲她笑:“嘿,囡囡回来了啊。”
他的牙齿泛了黄,烟熏着,能从唇齿间感受到一个中年男人的沧桑。他是牙刷厂的工人,负责在刷柄壁上植毛上孔,每一柄牙刷的毛都像他的寸头一般茂密地挺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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