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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立在天子身后的内侍小步上前,端着托盘走到右相面前,再回来时,盘中已呈放着一册书卷。
书卷很薄,显然文章并不长,天子将其接过,翻开后却凝神看了许久。
一篇文章读完,他方才抬首看向案前三人,面上带着微微的笑意。
温声问道:“确是一篇有趣之作,不知是何人所写?”
右相答道:“所作之人名为纪逢礼。”
“纪逢礼,这名字有些熟悉……”天子凝眉思索片刻,忽而有了印象,“可是那位劝谏父皇要勤温书的纪翰林?”
右相轻咳一声,似是在隐忍笑意,颔首道:“不错,正是那位纪翰林,没想到圣上还记得他。”
天子又问:“朕曾见他为父皇讲经,只不知他现在何处?又任何职?”
右相说:“纪翰林早已于十年前为父丁忧,辞官回乡去了,如今所居湖州泰安县。”
“回乡去了啊……”天子喃喃两声,又回忆般轻语,“父皇曾说他空有向学之心,却无为官之才,如今朕见其文章,却觉此人倒也并非不通庶务,乃是有才之士,合该为国效力才对。”
右相闻言,却是笑道:“圣上却是误会了,纪翰林依旧是那个纪翰林,他此前所做文章并无治世才能,这篇文却是有些出处的,圣上不妨看一看尾记。”
天子方才看文章看得入神,此刻才发现后面还有一段尾记。
入眼一看,细细读完,他若有所悟。
“此文灵感来自于一小儿?”
“正是。”
右相笑着说道:“听闻那纪翰林归乡之后,便在家中办了个族塾,闲暇之余教族中孩童读书。他的小孙女见书院中学子关系不睦,似是衣冠所致,便提出做一校服……”
右相明明只是看了文章,并未去到泰安县亲自查看,此时说来,却仿佛亲眼所见一般,就连纪逢礼与小孙女的对谈都讲述得颇为细致贴切。
仅仅是他看文后的联想猜测,却与现实情况八九不离十。
天子听完,也是面上带笑,温和地道:“小儿年幼,却有一双清明的眼睛,倒是胜过许多饱读诗书的大人了。”
“如今不少书塾都开始效仿其文做校服,只不知圣上的意思……”
右相此刻才点出正题,左相与尚书令亦是悄然侧目,观察天子反应。
天子似乎精力不济,稍稍向后一靠,语调懒散地说:“小儿都能看出的问题,又找到了解决之法,令广大学子消除隔阂,加深学习交流,朕又有什么理由不允呢?”
说罢,他将手中书卷轻轻一抛,掷在案上,径自起身道:“好了,朕乏了,几位大人辛苦,这便去用午膳吧。”
天子今年才二十五岁,实在年轻,可满朝文武却都不敢小觑于他。
当朝几年,天子行事颇有章法,政治手段也高,任用贤才、励精图治,实乃明君之相。
若不是先天不足,精力不济,恐怕能做出一番伟业。
右相属寒门一系,是先帝一手提拔上来的肱股之臣,一百年前家里人还在黄土地里刨食,因最是忠于帝王。
尚书令与左相却不同,皆出身世家,乃是名门之后。
因此当这篇《校服论》横空出世,如此利好世家之作,二人自然不会阻止,只当没看见,右相则将之呈到御前。
天子对此心知肚明,并不意外。
只是这文章倒确实给他带来了些难题……
校服事小,可影响却大,他自然不愿看到世家笼络寒门,但也明白经此一事后,若要双方依旧互相争斗敌对,也是难了。
天子本想把纪逢礼提上来,控制在自己手中,为己所用,却又得知纪逢礼本身没什么治理国家的才能,只好将此作罢。
天子思索了一夜,想那应对之法,第二日终于有了眉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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