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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已深,万籁俱寂,整座鱼渊谷像是垂暮的老人昏昏欲入眠。只留有一间小窗,一对人影攒动,独有属于两个人的热闹。
威名四方的鱼渊谷少谷主谢耘,正在绞尽脑汁搜肠刮肚地做自我探析。
两个冰凉坚硬的馒头落肚,程克青的肚子得了便宜越发空落落的,她揉着肚子继续搜罗,“看来咱们梁州一别,你日子过得滋润吶,倒回光返照了似的越发有精神头了?”
谢耘避而不答,折身从箩筐里翻出一根新鲜的莴苣递给她,“可生食,温性进补大有裨益。”
程克青忍不住嘀咕,“我明明亲眼看见好几人拎着食盒出来的,怎么什么吃得也没有?”
“那是贡品。”谢耘抬指敲向桌台后一迭尚未盖戳的黄纸,回道,“食盒上贴有。”
这一提醒,程克青恍惚忆起,那婢女端着食盒鱼贯而出,俱神情肃穆,她倒未曾留意那食盒的异样。
“贡品又不逢年过节的,你们贡给谁?”程克青瞥了眼黄纸,紧跟着迸发些奇思妙想,“莫不是请仙?”
谢耘低头将散碎的黄纸摞起来,细细理顺,声音听不出情绪,“悼念亡人。”
窗外枝叶随风摇曳,晃得程克青心里直发毛,她强忍着悄声道:“不是你吧?”
撞上谢耘陡然抬起的眼眸,失神落魄般毫无生气,让程克青越发狐疑,小时候听得师姐讲过一个鬼丈夫的故事,说是丈夫出门打仗,妻子孤身在家翘首以盼,皇天不负有心人,那妻子终于等到了丈夫归来,两人相濡以沫活了半辈子,一日起夜,妻子撞见尚未换皮的白骨丈夫,那白骨面无表情换上人皮又和真人一般灵活。她犹记得师姐绘声绘色学那白骨丈夫换皮,给年幼的程克青留下了深深的阴影。
谢耘彷佛看破了她的心思,稍一凝神道:“是鱼渊谷老谷主谢晏。”
“不是你就好,我还以为”
一颗心规规矩矩落回胸膛里,程克青长吐一口,庆幸之余忽然发觉有点不对劲。
“你方才说是谁?谢晏?”她将将落下的心脏又冲出嗓子眼,只觉得嗓子发干声色喑哑,“他死了?何时?”
谢耘闻声微一点头,“十日前。”
十日的光景,盘算下来差不多是程克青刚辞别了云娘赶路的日子。
她心乱如麻又胸口憋闷,忍不住发力重重擂了一拳砸向墙壁。
为什么总是差了那么一点?
就差那么一点,她就能赶进鱼渊谷递交信物。就差那么一点,她就能赶回去见上师父一面。
程克青咬紧牙关,愤愤道:“他葬在何处?能带我去看一眼么?”
“不行。”
语气僵硬,全无半点可以商量的余地。
谢耘抬眸,双眼淡如水,层层荡漾晃得程克青眼眶发酸。
虽说他们不过萍水相逢,但在梁州被困时,毕竟两人朝夕相处相依为命。正所谓独在异乡为异客,程克青倏尔在鱼渊谷与他不期而遇,无形中竟对他产生了莫名的依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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