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政治和艺术他就这么牵着她的手往前走。其实依然和往常一样,隔着一些些距离,不过袖口下的手又是握着的。初挽的脑子里有些乱。指尖上传来他不容拒绝的力量,带着些糙感,但又足够温柔,似有若无的酥麻让她的心尖都泛着痒,让她会忍不住沉沦其中。不过望着远方的路,无声地走在街道上,她又会抽离出这种情绪,格外地清醒。她想,这就是她这辈子的路,是她选择的,会有他陪着。这辈子的路,一定可以比上辈子走得安稳吧。曾经的她怎么会想到,有一天,她能感受到陆守俨指尖的温度。便是在能人辈出的陆家,他的名字也是如雷贯日,这个字是和权威的震慑联系在一起的,是需要家族中人仰视的。现在,他就陪在她身边,应该会成为她后半辈子的伴侣,以及背后那座坚实的靠山。陆守俨:“你闷不吭声,想什么呢?”初挽想了想,道:“你多和我说说以前的事吧,我想知道。”她低声补充说:“你看,那几位哥哥什么都说,你却不和我说,我觉得想问你什么挺难的。”陆守俨:“我看你和他们聊得挺好。”初挽:“是挺好,比和你聊好。”陆守俨便捏了一下她的手指头。初挽笑了:“不过有些我想知道的,他们未必知道吧,比如你进部队的事。要不你和我说一下你以前部队的事吧。”陆守俨:“也没什么好说的,枯燥无味。”初挽:“你可以说下你在越南的事。”陆守俨:“那个更没意思了。”初挽轻晃了下手,她被他握着,这么一晃,他强悍有力的胳膊便被她摇来摇去。她这样很有几分抗议的意味,像是在撒娇。陆守俨眼神变得柔软:“好,那我想想有什么可以说的素材没有。”当下他想了想,到底是说起一些事,越南的地形,饮食,以及他们当时的艰苦。当提到啃甘蔗的时候,他道:“这辈子再也不想看到甘蔗了。”初挽好奇:“我看你立了不少功,这些都是做什么得的,这个能讲吗?”其实这些事她大概知道,后来关于他的报道或者介绍都有,但那都是冰冷的官方的,且出于保密要求隐晦含蓄的,她便有些好奇,这些事如果由他来说,会是什么样的。陆守俨听到这话,略沉吟了下。初挽意识到了,便道:“我就随口问问,不方便说也没什么,又不是什么正经事,本来就是随便问问。”她想着可能有些要保密,不方便讲。陆守俨却道:“没什么,你如果想听,以后有时间慢慢讲给你。”初挽:“嗯。”说着这话,他们已经进了胡同,陆守俨低声道:“明天的安排,看你想做什么,明晚人艺有芭蕾舞演出,还不错,另外也可以去文物商店,我可以找人帮我开介绍信,到时候过去看内柜商品。”初挽一听,自然感兴趣:“我们能去文物商店?”她之前通过胡瑞秋也研究过文物商店的内柜,不过现在也懒得叨扰对方了,如果陆守俨能带着她去,那自然是很好,可以再去观摩下现在文物商店的情况。陆守俨:“当然可以。我明天去拿介绍信。”初挽点头:“好!”陆守俨:“那明天白天你在家学习吧,先别学数学了,可以学学英语和政治,这些无论本科还是研究生都要考。晚上吃过饭,我带你去看芭蕾舞,后天就带你去文物商店内柜。”初挽:“嗯。”这么说着话,两个人快到家门了,谁知道这时候,就见一个人影从院子里走出来,赫然正是陆建时。陆建时左边眼睛下方有些淤青,头上也缠着绷带,一下子成了病号。初挽乍看到这样的陆建时,也是意外,后来一想明白了,那天他喝醉了大闹,老爷子估计让人狠揍了一通,又把他扔到了院子鱼缸里,加上他自己瞎扑腾,磕磕碰碰的,伤到了。陆建时看到陆守俨和初挽并排走过来,愣了一下。他当然知道现在陆守俨和初挽要成,但是现在看到这情景,还是觉得非常奇怪。他清楚地记得,前些天七叔开着吉普车送他们几个侄子过去,那时候根本没七叔什么事,七叔就是帮衬着把他们送过去,还教育了他们一番,让他们好好在初老太爷跟前表现。他当时还觉得七叔真好,什么事都为他们操心。可是现在,七叔竟然和初挽好了,他心里就不是那个滋味了。他开始想起来,七叔和初老太爷关系不错,七叔还特意过去给他们做饭,这让他觉得,也许是因为这个,挽挽才突然看中了七叔?不然他想不通!他又记起来那天过去羊儿岭,其实挽挽根本不想让七叔送,她显然不喜欢七叔,结果自己非闹着要过去找七叔,让七叔开吉普车送过去,那时候挽挽很不情愿。当时他和挽挽坐在后面,也是有说有笑的,但是七叔坐在前面副驾驶座上根本不理人。他那时候哪想到,挽挽竟然选了那个她明明不喜欢的七叔!此时的他,看着对面这两个人,心里说不出的难受。七叔和初挽能搭配吗,年纪根本不合适,两个人差八岁呢!陆建时愣愣地这么看着,就听陆守俨先开口了:“建时怎么样了,伤得严重吗?”陆建时一怔,看着他七叔,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他七叔抢了他媳妇,竟然还若无其事和他说话??陆守俨看他那样子,淡声道:“天不早了,回去早点歇着吧,既然受伤了,那就好好养伤,过几天再去上班。”陆建时忙点头,恭敬地道:“好,知道了,七叔!”说完这个,他忙就要走进胡同,走了几步后,猛然意识到,自己怎么那么听话?应该发脾气,应该生气,这算什么,他抢了自己媳妇,当没这回事,还这么和自己说话?陆建时回头看,却见陆守俨已经陪着初挽走到了胡同里面,中间路过一处拐弯,陆守俨好像还伸手虚扶了初挽一下。两个人距离很近,大概也就不到半米,这个距离一看就是很亲近了,是搞对象了。陆建时看着这情景,一时说不上来的滋味。在他心里,七叔就是七叔,怎么样都是他七叔,是他敬服的人。而挽挽就是挽挽,就算不和自己在一起,也是和自己一个辈分的。结果这两个人竟然仿佛开始搞对象了,而且看起来,两个人都接受了这种关系?陆建时就那么看着他们两个往前走,一直到拐进了四合院里,他心里还是一片茫然,说不上来的滋味。而就在他最为心痛的那一刻,他突然想起一个重要的问题——如果挽挽真和七叔结婚了,那他应该叫挽挽什么?晚上吃饭时候,乔秀珺竟然也在。上次她彻底弄了一个没脸,本以为会几天不见了,谁想到竟然还是凑边了。
她见到初挽进来,便笑道:“挽挽来了,坐,快坐。”说着,她又殷勤地帮衬着去厨房端菜,和冯鹭希说话,热情得很,陆建昭陆建静看到这情景,很是疑惑,觉得她都不像她了。初挽倒是淡定得很,对此视若无睹。她知道乔秀珺的心思,估计那天饭桌上听老爷子说了自己的本事,想着看看怎么从自己这里挖一个巧宗,好捞一笔,或者干脆想办法从自己手里把那个“明朝小盖罐”拿走,这样换一笔钱,就能帮衬娘家兄弟了。她娘家兄弟就要结婚,这是大事,她没法等。乔秀珺好一番殷勤,对初挽尤其热情,显然饭桌上的人都隐隐感觉到了,大家对视一眼,心照不宣。上一次在饭桌上,老太爷和七叔都说得很明白了,谁也不去找挽挽帮着掌眼,底下人自然没人敢造次。不过显然婶是没太听得进去的,依然在那里笑着说:“说起来,之前还不觉得,现在看,守俨和挽挽真是配,天作之合呢!”陆守俨听这话,仿佛没听到一样。初挽便礼貌地冲乔秀珺点了一个头,不过也没说什么。乔秀珺闹了一个没脸,便有些讪讪的,不再说什么了。吃过饭,初挽在那里帮衬着收拾碗筷,乔秀珺凑过来:“挽挽,我给你商量个事。”初挽:“什么?”乔秀珺:“这不是前天听你说了你捡漏的事,我觉得这可真是好门路,我回去后,和我兄弟一说,我兄弟对你可敬佩了,恨不得拜你为师。”初挽一听笑了:“嫂,你想多了吧,我可没那本事当什么人师傅。”乔秀珺:“有本事的人,到了什么时候都能耐!其实就算不拜师,我这里也有一桩,想请你帮衬着,挽挽你给看看呗!”初挽:“什么意思?”乔秀珺这次说起来:“这不是前天听你说了这个,我和我兄弟一提,他觉得真不错,昨天就已经跑过去玉渊潭早市了,结果还真让他看到一件,人家说了,那是一个元朝的青花瓷,贵着呢!以前被政府给收了,现在还回来了,人家急着用钱,不愿意卖给文物商店,二十块就给咱!我想着,听你那意思,这不是青花瓷挺值钱,要是能二十块收过来,咱一倒手,不就是一笔钱?”初挽眼神淡淡地看着她。就现在这市场,也不是说二十元捡不了漏,别说二十块,十块钱买个元青花瓷也有可能。可关键是,懂得什么是元青花的,不会二十块卖,二十块卖的,他就没法张口说出元青花瓷了。就河北各县城进北京的,他们铲地皮,喊街,五块钱收来东西,十块钱就卖,反正好歹能挣钱,别说元青花这种名词了,就是清朝的,他们就一直没闹明白雍正到底是溥仪的爹还是他爷爷。那乔秀珺被初挽看着,只觉得那双清凌凌的眼睛好像看穿了自己所有的心思。她只好讪笑了声:“挽挽,你帮看看,要是好的,我就买下来,买对买错,都和你没关系,就是让你帮忙扫一眼,可以吗?”初挽点头:“可以。”乔秀珺一听,惊喜不已:“挽挽,你可真好,那明天——”谁知道初挽却道:“嫂,我们过去客厅,先和守俨以及伯父说一下。”乔秀珺:“什么?”初挽:“我得先请示他们两个啊。”乔秀珺:“请示?”初挽有些无辜地道:“那天饭桌上你也看到了,他都说了,不许我给人掌眼,我哪敢不听,现在我倒是想给嫂掌眼,可是得和他说声,不然他回头恼了我,我怎么办?”乔秀珺嘴角一个抽搐,她看着眼前的初挽。初挽:“走吧,嫂,我们过去问问。”说着,就要过去客厅。乔秀珺满心的不痛快,不过还是勉强笑着说:“那还是,那还是先算了吧……”说完起身就出去了。旁边陆建静凑过来,忍不住笑:“挽挽你可真行!”初挽:“就是说句实话而已。”陆建静:“我现在看出来了,你和七叔谈了对象,七叔把你捧在手心里,就这,你还好意思说他什么都管着你!”第二天,陆守俨带着初挽过去看了《天鹅湖》,是白淑湘表演的,白淑湘早在五十年代就曾经表演过《天鹅湖》,曾经为领导人称为新中国第一只白天鹅,之后更是出演了《红色娘子军》中的琼花。不过那十年期间她也受了一些苦,现在年过四旬的她重返舞台,听说这几年一直在国际四处巡演,备受欢迎,这次在人艺的演出,自然一票难求。初挽并不太懂芭蕾舞,不过倒是也能欣赏这位艺术家舞姿所带来的震撼感,看得投入。中间休息时,陆守俨略俯首:“最近人艺的节目排得都不错,有几位知名艺术家登台,过几天还有盛中国先生的小提琴独奏,喜欢的话,我留意下演出场次。”低醇的气息就萦绕在耳边,初挽低声道:“偶尔看看就行了,我也不太懂这些,门外汉,看个热闹。”陆守俨却道:“你喜欢古玩,古玩也是中国美学艺术的结晶,古玩和舞蹈音乐,可能艺术表现形式不同,但是内涵和基本原理应该是相通的吧。”初挽听这话,有些意外地看向他。她一直觉得他是铁血军人出身,之后走仕途,风纪扣一丝不苟那种,他一定是不懂风情细胞里没有半点浪漫,以至于连自己的妻子都要和别人私通。现在她发现自己可能存在很大误解。陆守俨感觉到了,看她一眼,没说话。等演出结束出去,人比较多,陆守俨便虚握着她的胳膊,微护着她往外走。等走出去,他才放开,不过两个人距离就很近了。初挽想起刚才,笑仰着脸:“你小时候都做什么?我意思是四五岁时候,特别小的时候。”陆守俨侧首看她:“怎么突然问这个?”初挽:“好奇嘛!我小时候的事,你都知道吧,你小时候的事,我却都不知道,这不公平。”陆守俨扬眉:“我还比你多吃了八年盐,你怎么不说不公平呢?”初挽哪想到他这么能讲道理:“不带这样的!我就是问问,你不想说就算了!”陆守俨这才道:“我小时候就是随着大流混日子吧,你也知道我母亲在我四岁时就没了,当时都是保姆和大嫂照料着,我们上幼儿园,瞎玩。”初挽:“我记得老爷子那里好像有张你小时候的照片,是去北戴河玩的吧?”陆守俨颔首:“对,我们那时候幼儿园挺有意思的,会组织我们去北戴河,也看各种表演,也会有艺术家给我们讲课,当然也看过各种表演。”初挽听着,便明白了,依陆老爷子的位置,陆家子弟上的幼儿园自然是顶尖最好的,说白了,那幼儿园里同学,估计一个个都是有背景有来头的。他所谓的“随大流瞎混”,其实平时来往的没一个简单的。初挽便道:“怪不得呢,你从小就是被熏出来艺术细胞了!”陆守俨听这话,却笑了:“这倒不是,那个时候挺小的,脑子里没那根弦,整天想着飞机模型大炮模型了。”他知道她的疑问,也就解释道:“没事多读书,读读伟人思想,就什么都有了。其实早在几十年前,伟人就曾经对艺术发表过一番论述,相当精辟。”初挽:“说什么?”陆守俨:“他说,艺术的基本原理有其共同性,但表现形式要多样化,要有民族形式和民族风格。还说一棵树的叶子,看上去是大体相同的,其实仔细一看,每一片叶子都有不同。有共性,也有个性,有相同的方面,也有相异的方面。”初挽听着,有些意外,不过也有些恍然。陆守俨漫不经心地解释道:“我以前是我们整个军区学习伟人思想的先进个人,倒背如流。”初挽哑然,之后想起那天,在友谊商场台阶上,他给自己说要读《资本论》和《哲学的贫困》,忍不住笑了。陆守俨垂眸看着她的笑,她笑起来眼睛里仿佛被揉了光。他笑看着这样的她,耐心谆谆:“挽挽,你无论考大学还是考研究生,思想政治都是必考。”初挽微怔了下。陆守俨:“到时候我给你补政治。”初挽顿时笑不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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