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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必呢。”她仿佛觉得有趣地轻声自语,抬手请三位长辈上座,“晚生谢澜安见过明公,有失远迎,请勿见怪。”
话说得客气,人分明没有离开过坐垫。来者顾不上挑她的礼,张公手杖磕地急声问:“你将凯儿怎么样了?”
谢澜安宠辱不惊的样子,满脸讶异:“老先生这是何意?我听不大懂。”
“谢娘子,你是朝廷钦差,是按国法行事的人。”陆公勉强捺住一口气,却也沉稳得有限,锐利的目光射向八风不动的年轻女郎,“我家不成器的孙儿在家门前被人掳走,不知谢娘子有何头绪?”
他们安安生生在吴郡盘踞了这么多年,要风有风要雨得雨,谁敢在太岁头上动土?谢澜安一来,他们的宝贝孙子就被劫了,除了谢澜安下的手,不作第一人想。
朱吉枝和常安道同时一愣,心思电转,怪不得谢澜安胸有成竹,请他们再等等……
朱公借着喝茶咽下一口后怕,幸而他是权衡过后亲自来了,要不然,这会被掳走的人就会多个朱家的。
“哦?听说三吴多匪患,贵府几位郎君……莫非是被山野悍匪劫掠了去?”
谢澜安将方才陆广枫的话原样奉还,“青天白日明火执仗,简直岂有此理,若各位明公想要剿匪,我谢含灵愿意出力帮忙。”
三个急匆匆赶来兴师问罪的老头子气得倒噎。
正如谢澜安怀疑是他们借山越帅之手,扣住了清田官阻挠新策推行,却拿不出证据,现下他们同样明知是谢澜安弄鬼,可对方将事情往山贼身上一推,他们便也无法揭破这层窗户纸了。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可乌衣巷谢氏不是清流门第吗,谢澜安不是文宗荀祭酒的高徒吗,她……怎像个匪头子一样使这种上不得台面的手段!
“吴越山多水深,的确有匪贼出没。”
三只老狐狸交换眼色,沉住心气,在莞席上落座。
他们匆忙赶来,已是在这小娃娃面前失了先手,不能再失方寸。
陆公两眼沉沉地盯着谢澜安,天命之年以后,除了进宫朝岁,他便再未坐过席面的下首,仰视过什么人。
“合力剿匪吾等没有意见。朝廷丢了官吏,我们丢了家人,谢大人急,我们也急。对于山越流民的情况,我们这些本地人,多少比钦差大人更清楚些。到时我们帮大人‘找回’那些失踪官员,大人也帮我们‘找回’那几个后生,再收剿一伙贼人向陛下交差,亦是皆大欢喜。谢钦差以为如何?”
谢澜安望着陆公不得不捏着鼻子讨价还价的尊容,这不是能坐下来好好谈嘛。
他说的话,已经等于隐晦承认,他们知道万斯春等人的下落,双方交换“人质”,他们再推出一帮山匪做替罪羊,这事儿便揭过去了。
这便解释通了,为何胤奚接触的浮玉山之人有松动的迹象——被胁迫着与朝廷作对,还有被卸磨杀驴卖了顶罪的风险,纵是泥人也有三分火气。
“但是,”张公紧接着开口,“失踪官吏我们可以帮忙找,但清田的举措必须暂搁。吴地什么情况谢娘子看到了,这里不比金粉浮华的金陵城,山泽崎岖,时有匪患,田多失主,不易测量,为了朝中肱股之臣的安全计,也为大玄社稷的安稳计,还是暂时搁置为好。”
谢澜安睖眸:“张公言下之意,陛下若执意在吴地清田,诸公便让前来的臣子不安全,也让大玄的江山社稷不安稳了?”
张公心头一跳,小女娘口齿好生了得,厉声道:“谢娘子利齿强辨,将这诛心言语安在我等头上,是何居心?张某乃大玄三朝老臣,与你祖父论交时,你还没来到世上!
“想当初南渡,大批北方士族奔赴江左,占我三吴良田沃土,当时高祖帝说得好好的,必会给我们南人安身之地,不会折损原住民的利益!如此方换得顾陆朱张之氏,对大玄忠心耿耿!”
张公越说越激动,灵龟手杖拄得地面铿铿作响,“这才多少年呐,便要出尔反尔不成!”
“多少年?”谢澜安丝毫不为这番慷慨陈词所动,眼波懒漫,如同俯视苍生的鹔鹰在云间小小打了个盹,“一百年总有了吧,还贪不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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