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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澜安指尖往那颗痣上捻了捻,眸光慢慢回温,拍开那只撩拨人的爪子,望向门廊,“山伯,何事?”
若非大事,岑山不会打扰家主休息,老管家回说:“娘子,刚收到的消息,户部扣下了最新一批北伐军资。”
谢澜安一下子困意全消,长身而起,转瞬即想明白:户部自己做不了这个主,必是受人主使。
多半是靖国公心疼庾家出的那四百万钱,临阵反悔,想逼褚啸崖自己掏腰包补上这亏空。
可青州已经坚壁清野,即便手里有钱轻易也弄不着粮,谢澜安目光冷了下去。
靖国公玩弄这上屋抽梯的招数,坑的却是在阵前搏命的大玄儿郎。
“备车——”
她才说两字,玄白奔进来道:“主子,太学出事了!”
起因是一个学子有感于近日金陵城之乱局,指责庾氏把持朝政,狼子野心。随即一份慷慨陈词的《为黎元讨庾氏檄》,在太学流传开来。
谢澜安快步往马车走的时候,玄白取出一张抄录的檄文递去,“主子您看。”
太学哗变非同小可,谢澜安步履带风,接过来边走边看,才看两行便冰冷一笑。
“文采斐然。”不减当年。
玄白问:“主子知道是谁写的?”
谢澜安未语,随手将檄文撂开,仿佛那是什么脏手的东西。胤奚接在手内,细读这篇文章,只觉骈韵简明上口,理直气盛,堪称雄文。
他目光不由深沉。
女郎不轻易夸奖人,她就从未这么直接了当地夸过他。
但他也从没见过女郎这样绝寒的眼神。
太学之前,已有一支近百人的带刀甲卫到场,来捉拿生事者。衣冠胜雪的太生们聚在学府门前,哄嚷激奋,杨丘站在最前方,叫道:
“凭何抓人?议论时事乃天子特允太学之权,尔等凭何抓人?”
为首的虎贲营右护军一拍佩刀,黑脸狼目里全是凶狠,“中伤太后娘娘的母家,对靖国公不敬,也是天子教你的规矩吗,给我拿下!还有那个写檄文的是谁,自己站出来!”
“且慢。”一道老迈的声音从人群后方急切传来。
荀尤敬在学生的搀扶下走来。太学生们见到荀祭酒,立时肃穆地道分两旁。
荀尤敬挡在学生与虎贲卫之间,厉色道:“文道乃国之重器,南渡以来尚无太学士下狱之事,纵使要定罪,也应经由三司,你奉谁的命令抓人?”
谢澜安一下马车便听见老师的声音,神色一紧。玄白头前开道,谢澜安穿过人众走到老师面前,先看了看老师面色,方俯首轻问:“老师,没事吧?”
她现身之后,人众短暂地寂了寂。
她曾是备受三千太学士钦慕追逐的金陵雅冠,如今襕衫换雪裳,那把三拍成诗的玉骨扇却仍在手。
她自从投靠了太后,在人前便与荀尤敬断了往来。扶着荀尤敬的是谢澜安的二师兄关璘,拂开她的手,阴阳怪气道:
“又来了一只爪牙。老师,学生早已说过此女欺瞒老师,有辱师门,早该剔除学名了!”
关璘一直深嫉谢澜安的才华,更妒忌她得老师偏心,上一世,便是他带头跪逼荀尤敬,想要将谢澜安的名字从学籍划除,让她身败名裂。
荀尤敬一时未语。
谢澜安不睬关璘,胤奚沉敛地跟随在女郎左右,视线扫过去,记住了这张脸。
见老师不曾受惊,谢澜安才转身,神色浮淡地睨了那为首的虎贲卫一眼。
适时肖浪带着一队骁骑卫赶来,两边禁军一碰面,便将太学前头的广场黑压压挤满了。
肖浪在谢澜安身旁低道:“吴笠,虎贲营的。”
吴护军看见这位挟风而来的谢娘子,呆了一瞬,自然要卖她几分薄面,哂笑道:
“都是为太后娘娘办差,请谢直指莫为难卑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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