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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对父子是被征召来的铁匠,原本是某个大户家里的私奴,本朝虽说盐铁官营,但总有些零星小事自家做起来方便,所以豪门大族里边也有养几个工匠,以备不时之需。
窦敬倒台之后,大户遭到清算,这对父子作为家仆,自然而然的落到了朝廷手里。
姜丽娘心有余悸的问管事:“他们的舌头——是怕他们泄密吗?”
管事说:“早些年冶铁这活计是绝密,主人家谨慎起见,所有工匠的舌头都是要割掉的。”
姜丽娘又问:“那个孩子……”
管事了然道:“工匠是贱籍,卖身为奴,他的后世子孙当然也是贱籍,同样是主人家的奴隶,长大之后要接手他老子的活儿,所以也会被割掉舌头。”
他显然很熟悉这里边的门道:“小的时候是不能割的,一来小孩儿太嫩,容易死,二来要是成了哑巴,难免就笨拙,学东西慢,多半都是等稍大一点的时候再割。”
姜丽娘久久没有做声。
那么小的孩子,活生生割掉舌头,该多疼啊!
做父母的自打儿女生下来,就清楚的知道他们将会面临的命运,又该有多疼啊!
姜丽娘叫了那对父子过来,有心说些什么,却都觉得单薄。
她的话之于他们已经定型的人生,又顶什么用呢。
那个孩子本就是奴婢出身,早就知晓应该如何面对主人,先前在外边见过姜丽娘一次,知道她是贵人,此时再见了她,便小心翼翼的露出一个讨好的笑。
姜丽娘别过脸去,默然半晌,才问那铁匠:“你就这一个孩子吗?”
铁匠怔了几瞬,嘴唇嗫嚅几下,“啊啊”的用手给她比划。
旁边有懂他在“说”什么的人告诉姜丽娘:“有过两个孩子,身边这个是小的。”
姜丽娘问:“大的那个呢?”
旁边人很快传达了哑巴工匠的话给她:“割掉舌头的之后,嘴巴里的伤口烂掉,死了。”
又是一阵沉默。
姜丽娘吩咐好好对待他们,不得虐待欺辱,缺衣少食,叫人将他们带走了。
比起这对父子,她那看似贫苦的十五年人生,岂不是泡在蜜里?!
而这父子俩,又何尝不是青红!
更可悲的是,青红眼前还有一条看不清未来的去路,而他们面前,只有黑不见底的深渊。
姜丽娘因此沉闷了好几日,待到回家之后往老师府上拜见时,石筠察觉到难免发问:“怎么了?闷闷不乐的。”
姜丽娘有心想说,但是想了想,还是作罢。
有什么用呢。
无非还是青红那一套罢了。
结果也不会有任何不同。
最后,姜丽娘只是摇了摇头,说:“叫我自己想想吧,老师。叫我自己想想。”
石筠也没有强迫她,只是温和道:“好。”
……
姜丽娘早早就把自己能想到的事情都整理了下来,能做的就做,不能做的,就写下来交给能做的人去做。
尤其是医学跟病疫方面的,在这个时代待了十几年,她太清楚瘟疫的杀伤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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