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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随口抱怨:“权贵当真亲近不得,这要是一年赶上那么几回婚丧嫁娶,家产底子还不得被掏空。”
怪不得当年郡主毅然南迁,合着动荡不太平是真,守着一大帮亲戚,费钱也是真,毕竟她就谢晖一个儿子,这账怎么算怎么不划算。
“主子放宽心,”春燕磨着墨,没心没肺宽慰她,“待等您的肚子有上动静,生完摆上满月酒,这些都是能挣回来的。”
贺兰香拨动算盘的手倏然停住,房中随之静下。
细辛上前,夺过春燕手里墨锭,将人推搡到一边,重新磨墨,轻声道:“主子别听她瞎嚼舌头,这些事情急不得,该来的总会来。”
贺兰香继续拨动算珠,提笔浸墨记在账本,噙笑道:“不该来的,也强求不得,是吗?”
细辛哑住声音,不知如何作答,磨墨的手也僵住不敢动。
贺兰香面无波澜,目对账本,指拨算盘,嗓音悠然,“可我最是不信什么随缘不随缘之说,人入困局,若不挣扎努力,指望着老天开恩,和等死有什么区别。”
她将账本顺手一推,算盘放下,起身道:“罢了,怎么算都是赔本的买卖,不算了,睡觉去。”
这是她新学的养生之道,午后睡上两炷香,少了头昏多了头疼,正正好好两炷香,整个下午精神饱满,心情舒畅。
卧到榻上,临睡之际,贺兰香又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困目半眯,吩咐下去:“对了,莫要往沿上挡枕头了,昨晚上硬邦邦一片,硌得我腰疼。”
细辛诧异:“奴婢昨晚并未往您榻上摆放隔枕。”
贺兰香蹙了下眉,眼中困意消散,狐疑涌上,心里暗想:那昨晚抵在我后腰上的是个什么东西?
她思忖一二,心中有了答案,唇上渐渐勾出抹笑意,阖眼安睡道:“去吩咐套车,我今日要出门。”
细辛应下,随即询问:“主子要去哪?”
贺兰香本想启唇,朱唇张开,不由得笑了声,卖起关子,“晚上再与你说。”
*
夜幕低垂,万物皆寂,沙场尘烟消散,士卒归帐就寝,唯火把猎猎,哨兵走动夜巡。
寂静里,车毂声响在辕门外,车马停顿,从上面下来道身着黑色披衣的身影,身影头脸皆笼于宽大连帽之下,看不出长相。
但凭借轻盈娉婷的步伐,可断定,这是名女子。
主帅营帐。
谢折秉烛察看辽北军报,身上冷甲未卸,寒气森森,漆黑眉目在烛火映照下,是难寻的俊美,亦是难寻的肃冷。
窸声响起,有人入内,他抬了下眼,又垂下继续,只道:“你怎么来了。”
漆黑宽大的帽子拉下,露出了张娇媚艳丽的容颜,粉黛不施,难掩绝色。
贺兰香将怀中包袱亮出,施施然说:“给你做的衣服好了,你换上试试,若不合适,我明日让人再改。”
谢折略怔了下神,这才想起,贺兰香似乎是说过要给他裁做衣服。
只不过这么久过去了,他只当那是她借口找他摊牌的由头,从未放在心上过。
“放下吧,”他头也不抬道,“我忙完会换。”
贺兰香便多走两步路,将新衣放在他睡觉所用的窄榻上,转过身朝他福身,“既如此,将军早睡,妾身告退。”
话说完,她分毫不带留恋,款步径直走向帐门。
“慢着。”谢折忽然叫住她。
贺兰香停下,扭头望去,眼带狐疑。
谢折放下军报,瞥了眼榻上包袱,理所当然地道:“打开,让我看看它是何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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